于是,我给‘水果刀’写了封信。信中说,我也是在学校时就见到过他,但从那时直到今天我都对他没有一点那种感觉。我是有着独立的人格和意志的人,我有我活人的原则,凡是违背我意愿的事,我是绝对不能接受的。这门所谓的‘亲事’是强加在我头上的,我是根本不承认的。我是绝对不会和你结婚的。你现在清楚我的态度了,也清楚这门‘亲事’绝不可能有结果。你如果继续死缠着我不放,只会白白浪费你的时间,甚至耽误你的终生大事。你现在最明智的选择应该是尽早放弃这门‘亲事’。这样对你对我都好。信寄出后,从此他再也没来信了。
今年六月的一天,也就是咱俩翻过蘑菇山回到银杏镇后的第三天,我妈出院的第二天,‘水果刀’的妈拿着一份电报跑到我家来了。她说她儿子在部队负伤了,部队请家属去看望。老姐妹俩商量后一致决定‘水果刀’的妈和我去。
起初,我是坚决表示不去的。后来我一想,虽然我给‘水果刀’去了封‘回绝信’后,他就一直没再给我来信了,但这并不表明他就放弃了这门‘亲事’。万一哪一天,在老姐妹俩的一手包办下,他突然蹦出来非要与我结婚那麻烦可就大了。不行,我不能给自己留下隐患,我必须去当面说服他,我要让他当着我的面亲口表示放弃这门‘亲事’。于是我就答应去了。
第二天我就同‘水果刀’的妈启程。辗转了两三天的汽车、火车、,来到了驻扎在D市郊区的部队。‘水果刀’是军训时一小块弹片插进了腹部,经及时救治,已无大碍。我和他妈到部队后的头几天,他一直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和她妈守在他的跟前。
后来他能起床走动了。我陪他在院子里散步时,主动向他谈起这门‘亲事’。我再次表明态度:我从一开始就坚决反对这门‘亲事’,我和他是不会有结果的。还说,我们都是有文化的新社会的年轻人,而且你这几年经过部队的教育和培养,思想觉悟一定大有提高,你应该清楚‘包办婚姻’的危害性,应该自觉勇敢地去抵制这种封建陋习。你如果尊重我的意愿,及早放弃这门‘亲事’,实际上也为你自己寻求幸福的婚姻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天涯何处无芳草’,现在许多姑娘都想找当兵的,你根本不愁找不到好姑娘。你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我也可以给你物色。
他一直默默地听我说,也没说什么。
临返程的前一天,他主动要我陪他到院子里去走走。我陪他来到院子里,他沉默了一会后,很认真地对我说,我所讲的都蛮有道理,他也口服心服,但是他心里的这个弯子还一下子转不过来。他要我给他时间,到时他一定给我个明确的答复。
虽然他没有给我一个我所期待的明确的答复,但是我已清楚地感觉到他已经认识到我和他是绝对不可能有结果的--他迟早是要放弃这门‘亲事’的。
第二天,我和他妈启程踏上了归途。思源,你知道吗?当我一坐上火车,我就恨不得一下子飞到你的身旁。在部队的那些天我的心天天都在煎熬中。临去部队的头一天,当我答应到部队去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尽快告诉你我要到什么地方去。但是第二天天一亮就要启程,时间太紧了。最主要的是那天晚上我妈一直守在我身边,不是帮我清理要带的衣物就是拉着我嘱咐这嘱咐那,让我脱不了身。我可以对我妈说我要把出趟远门的事去告诉谢玉芹,然后抽出点时间去找到你,并当面告诉你我要去什么地方。可我又担心在极有限的时间里,三言两语的,不但没能向你解释清楚,反而还会引起你的误会;请谢玉芹向你转告我的去向,你肯定会问些什么,她更不可能向你解释清楚,反而会引起你更大的误会。我真是愁死了。最后只有无可奈何地决定我回来后再向你解释清楚。到部队后,我一想到你突然发现我不见踪影一定会着急、担心、揪心,我就特别地焦虑。尤其是随着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我一想到你还见不着我,定会精神倍受折磨心灵倍受煎熬,我的心就无法形容地疼痛和难受……真是度日如年啊……”乔溪哽咽起来,泪水奔涌而出。
许思源一把搂住她的肩膀,掏出手绢轻轻地揩拭着她脸上的泪水。
乔溪接着说:“从部队回到银杏镇的当天,我就赶忙缝制了一套新衣,我要让你看到一个依然完整又漂亮的我,要让你放心。第二天,咱俩见面时,我从你的眼神里读出了你对我的放心、满意和深情,同时,我也见到一个依然英俊潇洒的你。终于,我的一颗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思源,在从部队回来的路上,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把这门包办的‘亲事’包括男方是当兵的情况告诉你。照理说,咱俩这么彼此深爱著对方,我在你的面前应该毫不隐瞒什么的,尤其是这门包办的‘亲事’这么大的事。但是,我特别担心一旦告诉你后,你一下子面对‘军婚’这个字眼,会背上沉重的思想包袱,甚至离开我。如果这样,这不等于要我的命吗?最后,我认为还是暂时不告诉你为好。于是回来见到你后,我除了告诉你我出了一趟远门外,还告诉你我被一件事缠住了,等我把这件事处理干净后,再把实情全部告诉你。思源,你是个很聪明的人。当时你听了我的那番话后,一定猜到我所指的是‘个人问题’方面的事,你不仅没刨根问底,而且还发自内心地理解、体谅、抚慰和心疼我,表现出你对我对你的忠贞的毫不怀疑。我感到了巨大的安慰!
可是,没想到你无意中知道了这所谓的‘亲事’和‘军婚’,而且你还产生出那么大的反响,甚至要离开我……思源,你知道吗?当我看了你托谢玉芹转给我的信后,我的整个人几乎要崩溃了;当我在银杏树下接连几天等不到你的人后,我就准备去死……”说到这儿,乔溪又一下子泪流满面。
“乔溪,是我不好,是我辜负了你对我的一片深情,我有罪,我该死,我恨死自己了。这次这件事让我的灵魂得到了一次彻底的清洗,我今后再也不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了……”许思源一把将乔溪搂进自己的怀里,俯下身来,嘴唇贴在她的脸颊上,用舌头揩拭并吮吸着她的泪水,热辣辣地,情深深地……
许思源抬起头后,乔溪又坐了起来,接着说:“也怪我当初没把我对这门所谓的‘亲事’的整个考虑和打算告诉你。现在看来,如果当初我告诉了你,你清楚了我对这件事的全部想法,你就会看到实质上决定权始终掌握在咱们自己手里,咱俩共同的命运谁也左右不了,你一定会满怀希望和信心地与我共闯难关!
在部队医院,‘水果刀’曾告诉我他明年上半年退伍。他如果能早日放弃这门‘亲事’当然最好,但万一他不放弃,咱们也不用担心。几个月后,他一退伍,那个‘破坏军婚’的阴影就自然而然地消失了。到那时整个的情势对咱俩更有利了。如果你那时已经调回C市,为避免夜长梦多,我就赶紧到C市去与你结婚,如果你还没调回C市,也要争取早日调回C市然后我在C市同你结婚。一旦咱俩在C市结了婚,木已成舟,那一直笼罩在咱俩头上的阴霾也就随之荡然无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