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栏玉砌的亭台楼阁,清澈见底、白莲密布的蓄水池,平静得倒影得出人影的水面,池塘旁边的柳条静默地垂下来。此地,乃是绝世城中身份显赫、富甲一方的沈大官人府邸。
一切都是那般平静柔和。却兀地被一位少女打破。
“刘郎中,求您实话告诉我,我爹爹的急病究竟能不能医治得好?”少女身着一袭素青色罗裙,黑亮如瀑的长发束及腰间,眉色很淡,涂以微红的画眉之墨;美目流转,鼻梁挺直,朱唇轻启樱桃小口,一开口言语时露出的玉齿分外引人注目。此刻,她清雅的面容挂满焦急忧虑之色,好看的柳叶眉头纠结着拧在一蹙。
“大小姐,恕老夫之言。”被她抓住衣袖的老郎中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依照老夫平生所学所见,实在对此症无药可医……此症顽劣且又来势甚凶,明为中毒所致,可老夫实难诊断出究竟是何毒物。或许,并非一种毒,而是诸多毒虫毒草混合而成的也未可知……老夫医道不济,实在无能为力,还是请大小姐另请高明罢。”
“另请高明……”素青色罗裙的少女欲哭无泪,“方圆几百里内哪里还有比您更高明的大夫呢?如果连您都束手无策,那我爹爹岂不是……”她死死抓住宽大袍袖的手慢慢滑落下来,声音更是哽咽地连话儿都说得不清不楚,“请刘郎中慢走,恕素雪不远送……”
刘郎中连连叹气,走出没几步,停下来回头望望沈家大小姐,却见此一位好好的妙龄姑娘家此刻仿佛灵魂出窍一般,再没有半点生气。
刘郎中转过头咬咬牙,叹息道:“若沈老爷还有救治之机,那世间便也只有‘一线天’的那位……”却不知为何,话至此处,老郎中欲言又止。
“什么?‘一线天’的甚么?”素雪仿佛被雷电击中还魂似的浑身一震,随即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刘郎中面前。
“大小姐若是要见到此人,实属不可能之事……更不必提托付医治之事了,还是算了罢……”刘郎中连连摇头,“还是不要言明为好,此地太过危险,大小姐纵然知道了,也是无济于事的……”
哪知沈大小姐话未听完便脱口抢了话去,“再是危险素雪也不惧怕。只要能够救治爹爹,纵是龙潭虎穴,素雪也敢闯上一闯!”
“此处不是龙潭虎穴,却更甚龙潭虎穴。”刘郎中默默倒抽了一口凉气。
“到底是什么地方?烦请您详细说与我听。”素雪有些着急。
“老夫从不曾去过,单听描述便觉得毛骨悚然了。”年过花甲的老郎中禁不住硬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此处可是有一位神医居住?”世外高人多半都是隐居在凡夫俗子不可触及之地吧。
“大小姐此言差矣,与其说为‘神医’,不如说是毒王。”
清火烧之无垠地,以毒攻毒万古枯。
纵是蝎尾金钱子,见面绕道无冕王。
正是那位的绝唱赞歌。他是神隐于江湖的用毒高手、万毒之王……
“请郎中移步正厅详述。”素雪正色道。
暗无天日的岩壁洞窟,石壁上映得出洞窟内潺潺暗流的粼粼波光。阴森森的陈设,灰蒙蒙的烟雾缭绕,似从远处无尽头之地传出了鬼哭狼嚎,到处给人以窒息般的压抑。
“飞鹰和灵鹫还没有回来吗?”蒙着面纱的黑衣女子,身材高挑,长长的头发披散开,通身散发着诡异的气息,让人直想逃,却又觉得无从闪躲逃避。
“还没有。”回答她的是一个与之年龄相仿的姑娘,这位姑娘亦是通身的灰暗色调,不同之处是她并没有蒙着脸面,洞窟里的积水潭中映照出她的姣好容颜,细眉杏目,两片薄唇,原本清丽脱俗的脸孔上却充溢着不正常的紫砂之气,乍一瞧去果真会吓得魂飞魄散。
“混账小子,回来之后有你们受得!”身材高挑的蒙面女子咬牙切齿地低声咒喝道。
“师姐,处置灵鹫,你舍得吗?”细眉杏目的姑娘嘲弄奚落地挑弄着垂在自己胸前的头发。
一根铜丝瞬间向着杏目姑娘迎面飞去,在暗沉沉的洞窟里,根本看不见铜丝飞过的痕迹,“死丫头!何时轮得到你来消遣我?”
杏目姑娘飞来晃去避开十几招,随即从腕子上抛出一根水晶链,绞住蒙面姑娘的铜丝,“师姐,瑾儿无意与你比试,这根夺命扣,你还是留着它跟灵鹫打情骂俏用好了。”说着“嗖”地一声收回自己抛出去的水晶链子,飞也似的跳向洞窟更深更暗处。
“臭丫头!回头我跟你新帐旧账一并好好算个清楚!”蒙面姑娘气得跳脚,也头也不回地向向另一边越走越远。
滴着水的熔岩。
“唔,我的老天啊,真是。好险好险。”乍一听还以为是石头发出的声音,细细辨去,才隐约察觉到石壁上方有一块“石头”与其他各处石块颜色略有不同。那是个“大”字形的“石块”。正是一个活人。
此人从石壁上一跃而下,随口碎碎念叨着:“差点儿就被这两个丫头发现了。”他捂着左臂的手缓缓抬起,上面湿濡濡的。触手所见,竟是血渍。
“痛死我了,该死该死,下手如此之狠辣。同门师姐妹,用得着一见面就下死手出追魂索和夺命扣吗?灵鹫说得真是一点儿都不错,这两个人是姐妹?一点都不可信。她们两个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比哪一个同门里都更难以相处。世上哪里会有这样的姐妹?”他活动活动有些僵硬的胳膊,在水流边俯身蹲下来清洗血迹,“一定要赶快把灵鹫那个混小子找回来,这两个人成日在师尊跟前转悠,脾气不合,口风又极不严密,一不留神传话到师尊耳朵里头,那小子不是就回不来了嘛……不行不行,我现在就得去把他找回来。”
“所以,你当真要去‘一线天’找寻刘郎中口中那个神医?”薛家大小姐薛仕锦不敢置信地瞪大她原本生来就不小的眼睛。
“是,只要有一丝生还的机会和挽救我爹爹性命的可能,我也要去试上一试。”沈素雪坐在她旁边,坚定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