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明昭,户部尚书蹙眉连连摇头,当年陛下还年轻,她不仅自己乱来,封了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还纵容他乱来。
不过如果不是陛下纵容明昭乱来,明昭也不会那么快就没了。
因果循环啊。
户部尚书说的明昭殿下,赵顺然从来没听说过,也没听说过宫里有这么个人,按理说陛下如此宠爱明昭殿下,可现在为什么完全没有这个明昭殿下的消息了呢?
“明昭殿下的样貌一定很出众吧,或者有其他什么过人之处,不然陛下也不会这么宠爱他吧。”赵顺然看向户部尚书,却见户部尚书一脸郁闷,“那位明昭殿下,现在在哪里呀?”
听到赵顺然这么问,户部尚书原本皱的跟峡谷一样的额头更加层叠起伏了。
“他已经死了,当时陛下年轻,什么都乱来,我们当大臣的不仅不知道明昭的来历,连他的真面目我们都没见过,每次明昭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脸上都戴着半幅黄金面,也正是因为如此,明昭不愿意在摄政王面前摘下面具,被摄政王杖责……”
“明昭被摄政王打死了?”赵顺然低呼。
“没有……明昭被及时赶来的陛下救下来了,但也受了重伤,没过多久就去了。”户部尚书轻叹一声,“似乎到最近,陛下才走出明昭身故的阴影,如果陛下真的喜欢周将军就好了,这样陛下就会忘了明昭,不那么难过了。”
赵顺然悄眼打量户部尚书的表情,户部尚书跟许多大臣都是有来往的,平时下朝之后也会和他们几位同僚闲聊一阵,看他这样子,朝中还没人知道周墨淮跟皇上的关系。
他照着户部尚书的话将其中的时间线梳理了一遍。
明昭和周墨淮都出现在他中状元之前不久,但两人不是同时出现,明昭比周墨淮出现得还要早。
但是圣宠的明昭在周墨淮出现之前就被摄政王惩罚了,也就是说,明昭没了之后,周墨淮才出来的?
“不是,是周墨淮出征之后,明昭才伤重不治的。”
赵顺然想的太入神,一不留神把心里话说出来给户部尚书听到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马车正好停到了赵顺然府前,赵顺然跟户部尚书致谢过后便回到府中去了,两人也没再多言。
到了晚上,缠绵了一天的细雨终于有了收敛,晚膳后,周墨淮和温文澜稍事休息过后,温文澜便去看傍晚政事堂送来的折子了,周墨淮则去浴阁沐浴。
“林淼,你跟我说说赵顺然是什么样的人吧。”周墨淮双臂搭在浴池边上,仰头望着不停往浴池里丢小球的林淼。
“将军指的是户部侍郎赵顺然大人吗?”赵顺然往水里扔了个小球,“赵大人是天顺年间第一位状元郎……”
“不是,这些陛下都跟我说过,我想知道赵顺然这个人怎么样,陛下是不是很喜欢他?”周墨淮打断林淼,关于赵顺然这个人,温文澜已经跟他说过了,但他想知道更多的事情。
“赵大人才华出众,也很会做人做事,所以很快就升官到了四品的户部侍郎,赵大人在朝中的风评很好,不仅朝中的大臣喜欢他,陛下也很喜欢他。”林淼拿起长勺在水里搅了搅滋滋冒泡的小球,“太后仙去之后,陛下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据说赵大人经常给陛下递请安折子,探望宽慰陛下,陛下这才好了许多。”
经常递请安折子,是很会做人了,同时借着递请安折子这个借口,也可以经常进宫来了。
赵顺然今日回递请安折子,怕是找理由进宫吧。
找理由进宫来看一看,一直都没出现在将军府和军营的他,是不是真的在宫里。
“那陛下有没有可能喜欢上赵顺然啊。”温文澜那时候正难过,突然有个人嘘寒问暖,这个人平时就很受关注,一来二去,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周墨淮双臂环胸,越想越不对劲。
今天下午,赵顺然看他的眼神不对。
“我回京那天,赵顺然有没有一同出城啊?”
“赵大人同京城官员一同出城罢了,不是同陛下一起出城的。”林淼笑了笑,舀了一勺热水浇在周墨淮肩上,“将军和赵大人待遇上的区别,将军还看不出来吗,至少,只要将军保持现状,这个皇夫之位,就不会被别人夺走。”
周墨淮没有回应林淼。
“将军别忘了,你还有凌云冠呢。”凌云冠是陛下专门为周墨淮打造的,皇夫的标志之一。
“林淼,如果我现在让出这个皇夫的位置,或者陛下收回我的凌云冠赐给别人,我会不会死啊?”
林淼的手一顿,他没想到周墨淮会问这个问题,只是帝王心思不能猜,这种事谁知道呢。
“会死哦。”林淼又浇了一勺水在周墨淮身上,“将军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就保持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皇夫这个位置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积福三世都不一定求得到。”
周墨淮盯着水里冒着气泡的小球,他没打算拒绝啊,但有些事情总得弄清楚。
陛下,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靡靡阴雨不知不觉飘了快一个月,转眼到了四大营回京的日子,四大营驻扎的地方依旧在御台场,温文澜和几位大臣在政事堂商量四大营比武的事宜。
今年增加了一个龙狮,一些规矩需要做细微的调整。
如往常一般,周墨淮乘着步辇去长安宫宫门处接温文澜,长长的宫道不见人影,脚步声几乎也听不见。
行进中步辇突然停下来了,周墨淮睁开眼睛,见前面的路上摔倒了一位女官模样的人,宫道边一溜宫女战战兢兢跪倒在地。
女官摔倒在步辇前面,是十分失礼的宫中大忌,弄不好要送上性命的。
周墨淮看着那人背对着自己撑起半个身子,他皱了皱眉,从步辇上下来。
“不要过去……”林淼贸贸然抓住周墨淮的衣袖,低声制止他。
周墨淮扫开林淼的手,当着诸多宫女的面,一步一步朝那名女官走去。
“还不站起来?难道还等着我来扶?”周墨淮走到女官跟前,想伸手拉她起来,硬生生忍住了,“快起来。”
三分训诫七分关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跟以前一样的语气,一点没变。
祝安屿揉了揉膝盖,撑着地爬起来,她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褶皱,低垂着头转过身来,“惊扰到将军了,还望将军恕罪。”
祝安屿不敢去看周墨淮的表情,她能感觉到,面前之人除了对自己的担心,还有掩盖不住的怒意。
“上次也是祝尚宫,这次也是,身为女官频频失仪,还如何教导新人后辈。”周墨淮沉下声音,“不要再有下一次,记住。”
“是……”祝安屿低声应下,她想看看周墨淮现在是什么表情,是嫌弃还是厌倦,她缓缓抬起头,赫然撞见周墨淮头上的凌云冠。
这是当时皇上下令,命她和苏槿儿一同打造的,给皇夫的凌云冠。
也就是说,陛下当时这么急着要这顶凌云冠,是想在墨淮哥哥生日的时候送给他,从那时起,陛下和墨淮哥哥就……
祝安屿赶紧垂下脑袋,这不是她该想的事情。
“你们也听好了,祝尚宫是你们的主子,同在尚宫局做事,如果有人意图陷害主子爬上高位,那她爬的有多高摔得有多惨。”周墨淮转向瑟瑟发抖的宫女们,凌厉的目光逐一扫过,“这样的人,哪里都容不下,听到了吗!”
战场之上的杀伐之气从宫女们的脊背上碾压而过,压得她们喘不过气。
“是,奴婢谨记将军教诲。”
六尚女官在宫中都是有品级的,她们在宫中待的时间久,一言一行都经过磨砺,绝对不可能明显地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若说上次是意外,那么这次是有人刻意为之了。
刻意把祝安屿推倒在他面前。
以他对祝安屿的了解,祝安屿一直低调做人认真做事,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祝尚宫额腿应该摔伤了吧,用我的步辇送你回去吧。”周墨淮侧眼看过去,祝安屿依然低垂着头,一句话也不多说。
“将军,不要这样。”林淼走上前来,一脸沉重,“不要这样。”
堂堂将军用步辇送一位女官回去,这算什么事。
这件事传了出去,不仅对他的名声不好,而且如果被陛下知道了,就不好办了。
特别是宣读圣旨前的这段时间,更加不能出错。
“走吧林淼。”周墨淮心意已决,“做人要有底线,能力要撑得起野心,不该做的事情不要做。”
“将军那番话是对他们说的?”走出一段距离,林淼悄声问道。
“是啊,以前就听说宫中险恶,没想到真的遇上这种事了,但这事做的太差劲了,一眼就看得出来,虽然我现在不知道是谁做的,为什么要这么做,但知道祝尚宫是被陷害的就行了。”周墨淮皱了皱眉,“这种事情,宫里经常发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