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的宫中发现温泉一事令温文澜又喜又恼,她一手指着脑袋,另一只手指尖一下一下叩击着桌面,缓慢而沉重,一下一下听得人直发慌。
“当年建造长安宫的时候,是请谁看的风水?”温文澜微微抬起下巴,眼角一点余光瞥向不语,眉心一抹淡淡的疑惑轻蹙其间。
建造长安宫于七年前的载德六年,那时候温文澜还小,但也有五六岁了,已经是可以记事的年龄。她苦苦思索一番,依稀记得她还小的时候,她母后请了两位道士模样的人进宫,至于那两个人是来干嘛的她不知道,那两个人是谁她也不知道。
但一刹那的直觉告诉她,就是这两个人。
不语也在思索,建造长安宫是七年前的事,那么请风水大师进宫至少是八年前的事了,纵使他比温文澜年长几岁,但八年前他们都是孩子,况且八年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就算有些记忆也淡忘了。
“为何陛下一定认为是外面的人而不是宫里的人?”宫里有天鉴司,完全没必要大费周章请外面的人来。
温文澜身子后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八年前天鉴司刚刚建立,资历尚浅,还不足以摆出桃源的走位。观天台不也是天鉴司成熟了之后才建造的吗。”
对此温文澜感到有些头疼,母后种个桃源干嘛要这么麻烦呀。
不过温文澜也怨不了别人,如若不是她自己要修建九重塔,也不会扯出这么多事。
“这两天朕再去母后那走一趟吧。”温文澜撇了撇嘴,说实话,最近她还真不想去奉天殿,母后老是那周墨淮的事揶揄她,而偏偏她又不能光明正大地带着周墨淮去奉天殿,这很憋屈。
温文澜望向窗外,现在虽是一派凄凉的秋意,但午后的阳光很暖,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连心情都变得舒畅了。
“就现在吧,锦鸾殿离奉天殿不远,偶尔散散步也挺好的。”温文澜站起身,这回不会在遇到冠玉了。
跟见大臣不同,服饰不用穿的那么正式,她回到寝殿换了一身浅蓝色天丝金飞凤齐胸襦裙外穿牡丹大袖衫,殿外秋意凉,不语还给温文澜披上了一件披风,为了舒适温文澜也换上了软底弓鞋。
“陛下今日难得空闲,好好打扮一番再出去吧。”说完不等温文澜回答,不语就拆了温文澜的发髻,细心地为她打理。
不语的手指纤细而灵活,很快就绕好了一个大致的发型。
“就你手快,下次朕要罚你。”话是这么说,但温文澜还是嘴角含笑望着面前铜镜里的自己。
很快,不语就打好了一个发髻,虽不如宫里司饰做的精致,但十分耐看。
“能伺候陛下是奴才的福分。”不语眼神飞速掠过梳妆桌上的妆奁,手指滑过一排簪钗抽出一根名曰幻秋的点玉碎金步摇。
温文澜扶着步摇坐看右看甚是满意,等欣赏完在望向窗外,日色已有些许暗淡,不由得蹙眉,“女儿家打扮起来就没了时间,太阳的颜色都淡下去了,以后还得少些累赘才行。”
见温文澜略有叹息,不语赶紧接过话头,“陛下此言差矣,外面太阳颜色偏淡,不正是陛下的光辉盖住了太阳吗,陛下所到之处,无不光彩熠熠,陛下又何必认为这些必要的装扮是累赘呢?”
平日温文澜忙碌于与大臣谈事与批阅奏折之间,而重大节日宫宴又是一派隆重的装束,平时也都板着脸,鲜少有时间这么装扮一番。而今日只是这么简单改变一下,一下便把女子豆蔻年华的娇俏温婉展现出来。
温文澜五官还没完全长开,但已有倾国之姿的雏形,不知几年后还会是怎样的惊艳。
不语还想替温文澜上妆,被温文澜拒绝了。
偶尔这么简单打扮一下就好,她还需要威严来治理她的朝廷她的国家,女子不需要靠容貌征服别人。
“做事要做全,陛下别辜负了这一身衣饰。”不语舒缓的嗓音在温文澜耳边响起,令人心酥。
“行了,去奉天殿吧。”温文澜收回目光,推开不语起身。
不语紧跟上温文澜的步伐,主仆两人说笑着去了奉天殿,无视身后跟随的一队宫女太监,也注意不到有人轻蔑的冷笑。
深秋金色的银杏霸占地占据了宫道两旁的风景,若宫道上能铺满金色的落叶,那必然是另一番风景,可为了宫中的安全,落叶早已被宫人清走。
说笑间,温文澜很快就到了奉天殿,礼节性地向里面通报了一声,却看到刘玉儿从里面走了出来。
“奴婢恭请陛下圣安,太后这几日不见任何人,请皇上回吧。”刘玉儿见了礼,头低低地埋着,双手藏在宫正服饰的大袖里不安地绞着。
“不见任何人?”温文澜蹙眉,提高了音调,“包括朕?”
刘玉儿点了点她低得不能再低的头。
“母后有说什么原因吗?”
以往太后也有过这种不见任何人的情况,但任何人不包括她自己,今日太后却连自己也不见了,这不由得让她有些担心。
温文澜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带着不语转身离开,她很郁闷,这是她第二次在皇宫中被拒之门外了,这两个人一个不知道她的身份,另一个是她的母后,偏偏她还拿他们没办法,憋屈的很。
“让凰卫去看看母后怎么了。”走到离奉天殿有好些距离了,温文澜才吩咐不语,她停顿了一下,立刻改口道,“罢了,母后这么做自有她的理由。”
太后这一闭门,让温文澜的九重塔建造计划不得不停下来,她见不到太后就不能知道桃源的风水图纸,更不能找到当年看风水的大师。
温文澜只得先让郑祁画好汤泉宫的图纸,因着桃源位置特殊,能建筑房屋的土地不大,又要配合不知道能建在哪的九重塔,图纸修修改改好几天,总算是定稿开建了。
汤泉宫定稿开建,所需要的材料也要重新上折审批拨款采办,这边定好了稿图,那边工部的人就来找温文澜讨要墨宝去打造匾额,恰好这些日子吏部尚书送来了吏部考核的折子,温文澜推了工部的事,一心扑在考核的折子上。
这是温文澜登基以来第一次吏部考核,她必须仔细查阅以对全国官员总体情况有个大概了解。
人一旦忙起来,就会有这种各样的事找上来。
也不知道是摄政王故意安排的还是巧合,户部尚书送来了国库年审的折子,其他事情都可以交由政事堂商讨,可各尚书递呈的年审折子必须皇上亲自过目用印。
这几天递呈的折子都不是小事,要在下一次的早朝上与诸位大臣商讨,温文澜一忙就忙到了月初。
近十天来,温文澜一心扑在政事上面,对于后宫的关注就少了,有些事情自然而然也忘了,这正合了冠玉的心意,一个被深藏许久的计划也开始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