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大红色的轿车在夏日的阳光里是那么地耀眼,当然耀眼的还有里面的人。一个蹬着10厘米高跟的身影从车上走下来,脸上带着的是一种得意的笑容。她慢慢走向已经精神恍惚的陈思文雨身边,然后慢慢蹲下来,用戏谑的口气对文雨说道:“怎么样?我的礼物不错吧!”
文雨抬起不满血丝的眼睛,幂音的那张笑脸向一把刀一样插进自己的心里:“你简直不是人!”
“这比你带给我的伤害要小太多了!我不能幸福,你也不能!”说的是那样振振有词。
文雨扬起满手鲜血的手,却被幂音一把抓住:“我已经不会被你打了。”
血一滴一滴掉在地上,染红了幂音白色的长裙。她忽然笑起来:“这血真好看!”
文雨把手掐进肉里,一咬牙恨恨地说道:“疯了,你完全是疯了!那还是那样小的一个孩子,他那么懂事,那么对生活充满好奇,他的生活才刚开始,你就……你就……”文雨哽咽着把小陈的身体揉的更紧了,仿佛要牢牢把他抓住。
去医院的一路上,文雨都是紧紧抱着小陈,就连医生让文雨放开她都丝毫没有反应。她生活下去的全部希望都在这个小身体上,如果少了小陈,她的世界已然没有了任何寄托。
即使到了手术室门口,文雨都还是坚持要跟随小陈一起进去。医生在无奈之下,也只好同意了。手术室里只有几盏灯光,感觉却是那么冰冷。文雨站在手术台的不远处,看着小小的身体被白色的布遮着,四周是一片鲜红。
整一个手术室里只能听到大家彼此的心跳声,还有医生一声又一声的命令。文雨两眼放空地站着,她的身边已经没有人作为她的依靠,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的车祸现场。孤零零的四周完全都与自己无关,没有手愿意紧紧地拉着文雨,告诉她应该往哪里去。
当所有的亮灯都关闭,当一床纯白无暇的布变得沉默,当电脑显示器上的曲线变成了横线,当周围的人都向陈思文雨投去安慰和惋惜的眼神的时候,文雨才感觉到什么是锥心之痛。没有人跟她说小陈死了,所有的人都摇头走出手术室的时候,文雨瘫倒在地上。她一步步朝手术台爬过去,伸手轻轻抓住那双软软的小手。几个小时前这双小手还是温暖的,还握着红彤彤的苹果,可现在这双手在自己掌心中却变得冰冷。文雨使劲地帮这双手哈气,不断地搓、搓,直到变红,直到破皮。文雨紧紧抓住这双手,因为还会有温度。只要不要冰冷,不要一直冰冷就好。
没有人知道文雨和小陈最后去了哪里,当医生和护士再来到手术室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连通手术台上的小陈都不见了。主治医生吩咐大家全医院收索,最后只有在摄像录影带里看到了匆匆离开的文雨,还有她怀里的孩子。
这场车祸在这个城市里都传的沸沸扬扬,很多人说,那天的血都染红了马路。
也有人每天那个时候都似乎能听到飘来的哭声。
幂音那天在车祸现场就一直没有离开,她看见文雨抱着小陈上了救护车,看着车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然后她低头的时候就看见满群的红色,还有正在流淌的红色。一种恐惧感油然而生,不是因为害怕将来会惩处,而是活蹦乱跳的小孩就葬送在自己的手下。理智和蒙蔽总是对立的,当我们幡然醒悟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有太多的来不及。
陈思文雨把小陈葬在了一个不知名的墓地里,谁也不知道具体在哪里。文雨并没有在墓碑上刻任何的字,包括连个名字都没有。她每日每夜都靠在墓碑旁,不管刮风下雨,一步都没有离开过。经过的人每次都上前去查看她是否还活着。她闭着眼睛,姿势也不换,仿佛变成了一块石头,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去。
半个月后,一双宽大的手第一次牵起文雨的手,他温柔地帮文雨理理额前的头发,她的衣服、头发、全身都已经发臭了,可她还是紧紧地闭着双眼,仿佛世界已经静止。
一双坚实的手臂紧紧抱起陈思文雨,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放在了自己手心里。他低头轻轻地对文雨说道:“我们回家。”
那个男人就是沈家落。
他也是偶尔在马路上听到了传闻,然后在报纸上看到了文雨和幂音,一下子他什么都明白了。他四处打听她的下落,从医院出发到一路坐的汽车,直到追随到这片目的。他看到墓碑上并没有半个字,文雨也像个活死人一样靠在墓碑上,他紧皱的眉头,眼前的文雨连自己都不认识了。当初他离开是为了让文雨重新幸福,没想到今天的文雨却比以前更疼。
那文雨放在副驾驶上,她已经瘦的只剩下一副空皮囊了。凹陷的脸颊,连手指都历历在目的关节和骨头。沈家落抱着的文雨,却只有小孩的体重。他的心纠结得更紧了,虽然他告诉自己不应该再搅乱陈思文雨的生活,但是现在的他又不得不伸出手,因为他接受不了如此伤心过度的她。
她或许是太疲惫了,也或许是已经累得无法睁开眼睛。一路上她就像一具尸体,丝毫没有活人该有的迹象。沈家落边开车,边伸手牵住文雨,他知道即使她不睁眼睛,但还是能感觉身边人的温暖。
陈思文雨躺在医院里整整七天,当所有医生都让沈家落放弃的时候,她慢慢睁开的眼睛让沈家落倍感欣慰。沈家落轻轻附在文雨耳边说道:“谢谢你睁开眼。”
陈思文雨一脸迷茫地看着沈家落,也不讲话更没有任何动作。除了眼睛在动,不然还真以为她变成了兵马俑。“听得见我说话吗?”医生使劲在文雨耳边喊道。
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应该马上给她做一个全面检查。”医生建议到。
沈家落看着沦为木头人的陈思文雨,随即她没有说话,但是那个眼神让他制止了医生的建议:“不用了。能检查出来你们早就检查出来了,她会慢慢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