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都出去那么久了,现在天气又突变,不会遇到危险吧?
想来这两天三夜,自己和冰儿不眠不休,轮番照顾着李月筠,而皇上还要处理国事,下了朝,一刻也不耽误地赶过来,看过良妃之后,又去和太医商讨有效的药物。今天下午,皇上看到了庭院中全数落尽的桃花,眼中悲伤更胜,留下一句话让好好照顾林飞扬,便快速离去,去了哪儿也没说,到现在都三更了还没回来,真的很是让人担心。
关上门和窗,寒枝坐回窗前,一脸忧伤地望着安静地没有丝毫生机的女子,明日便三日期限了,如果还不醒,会不会……寒枝有些不敢想,只是拼命第摇了摇头,似是要把所有不好的想法都抛掉。
“娘娘,你快醒来吧,再不醒来,皇上和我们都会担心死的……您知道吗?这几天……”寒枝说着,下意识地去拉林飞扬不小心露在外面的手,而这一握,却是让寒枝忘记了呼吸,要说的话也全部噎在了喉咙,堵得寒枝胸口发闷。
为什么……娘娘的手会如此冰凉……
手颤抖不止,寒枝的手伸在半空,半晌都没敢放到他的鼻下去探鼻息……不会的……不会的……
寒枝只是在心里默念着,而眼泪早就不可抑制地流了满脸。
门倏地被打开,一股寒风夹杂着细雨灌了进来,而寒枝已经丝毫不觉得冷了。还有什么……会比心更凉呢?
一捧带着雨滴的娇艳桃花出现在面前,寒枝转过头去,泪眼对上了满脸苍白的离冥。
跑那么远……就为娘娘最爱的桃花吗?可惜……她再也看不到了……
默默起身,寒枝静静地退出了房门,这个时候,应该给他们两人一个空间。
把那一大捧刚摘下来,此时还娇艳无比地桃花拿到床前,离冥握着那只冰凉的手,嘴角勾起了温柔至极的笑容。
“筠儿……你看看,我刚从郊外山上摘来的桃花,是不是很美?你会喜欢吧……就看在这束花的份上,就不要怪我今天下午没有陪着你好不好?你别和我闹别扭了……快点睁开眼睛看看啊……看看好不好……我答应你,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不强迫你做任何事情……筠儿……有多久了,我们没这样好好说过话了……我……”说到这里,离冥终于止不住了泪,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将那不再温暖的身子搂进自己的怀里,离冥不相信她可以就这样地离开自己,离开他付出的所有的爱,他不相信她这样狠心……
“筠儿……别再睡了好吗……我带你离开……去哪儿都可以……我们不要这个皇宫好不好,我带你去看桃花,山上的桃花还没谢,真的很美很美,我们一起去看!”将被子仔细地包裹在林飞扬的身上,离冥一把抱起他,看着怀中满是伤痕苍白的脸,离冥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筠儿是他的……永远是他的……
端着药而来的冰儿看到了站在院子里默默淋雨的寒枝,心里一怔,正要去拉她,门却被打开了,冰儿转头看到离冥抱着林飞扬出来,还来不及开口问什么,寒枝就向着林飞扬跪了下去,失声痛哭。
看着寒枝的表现和离冥脸上幸福的表情,冰儿手上的药碗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一脸苍白的离冥脸上却始终是那个微笑着的模样,他转过头看向冰儿“嘘,她睡着了,你不要吵到她,快去拿雨伞来,她说她想去山顶看桃花,我这就带她去。”说完,离冥有眼神温柔地盯着怀里的人儿看,似乎一辈子都看不够。
冰儿站着不动,眼神空洞无比,一会儿,嘴角露出了甜美的笑容,泪水却也不期然而至。
“好……奴婢这就去准备,皇上和娘娘带着奴婢一起去吧。”
转身跑走,夜再次安静了起来。只剩下风声夹杂着淅淅沥沥的雨,沁凉……
到了香山顶的香山寺,已是次日傍晚,一天下来,离冥只是对着怀里的人儿微笑,小声地说着甜言蜜语,也不管他已经再也听不到了。
“皇上,喝口水吃点东西吧。”寒枝双眼红肿地看着离冥,把食盘放下,又别过头去拭泪。
离冥像没听到她说话般,还是只盯着怀里的人儿,嘴唇已经干裂开了,还是不断张合着,微笑着。
“筠儿……我没骗你吧,桃花很美不是……不过我还是觉得桃花树下的你最美,弹着琴……唱着我从没听过的曲子……虽然知道你是为漠而唱……但是我真的很想听你为我唱一次……真的很想……还有……我们看完桃花要去哪儿呢……去……”
“够了!皇上……娘娘她已经走了……求您不要再说了好吗?她听不到的……听不到了,您就好好爱惜一下你自己行不行?就算你陪着她一起饿死……她也不会活过来啊……呜呜……”寒枝再也看不下去,朝着离冥跪了下去,再次痛哭失声。跟了离冥那么多年,她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皇上,从前那个冷漠,毫不为任何事情动容的离冥,自从娘娘出现后,就消失地无影无踪,真不知道,她该为这样的皇上开心还是难过……
“是啊,皇上,让娘娘安息吧。”刚走进门的冰儿看到这一幕,也出声劝道。
离冥失神地怔愣在了那里,抬头看看一脸哀戚的寒枝和冰儿,这还是几天来第一次抬头看林飞扬以外的人,似是在回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想,眼神空洞无比。
半晌,他缓缓地低头,再次看向怀里的人儿,脸上不再有笑容,嘴唇蠕动了两下,一行清泪沿腮而下。
他终于要接受她已经离开的现实不是?他终该让她安静地走吧……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桃花树下,一朝春风吹散万千往事,发丝缱卷,纷飞了一世爱恋……倾世容颜,却敌不过一朝香消玉殒……
将一缕青丝放入凤袍上纤弱的手心,将其慢慢合上,无论在哪里……朕永世伴你……
一抔黄土从指间慢慢滑落,覆在那艳绝天下的凤袍上,掩去了亮丽的色泽……
“筠儿……朕一直在努力,要让你当上朕的皇后,可惜……呵呵……你看你穿上这凤袍……多美啊,不过朕发誓……朕的皇后,今生只你一个……”
花瓣倾身而下,伴着那一抔抔黄土,掩上了那绝美容颜,幻化掉一世风华……
筠儿……筠儿……筠儿……
离冥无力地跪在飘飞的花雨下,仰天长笑……
如若皇宫困去了你一生最美的时刻,那朕许你一个美丽而自由的未来,永世有桃花为伴。
入夜已深,一抹黑影快速地从桃花林中穿过,寻到了后山那个淹没在花海中的坟茔。
三日期限已到,如若再不出来,就真的是香消玉殒了。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整个人如置身茫茫的雾海,寻不到出路,在朦胧中,一抹紫金长袍在远处翻飞而过,林飞扬大喜,紧追着而去。
漠……漠……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喊“筠儿!筠儿!不要离开朕!”无奈手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抓住,他再也跑不动,只能望着那个紫金长袍远去的方向默默流泪。
“漠……漠……冥,对不起……”从悲伤中惊醒过来,林飞扬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才勉强睁开了眼睛。好亮啊……
全身像被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比,想试着动一下,却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好渴啊。
“有人吗……水……水……”无力地呻吟着,林飞扬艰难地撑着眼皮,生怕一不小心又睡了过去。
“姑娘,你醒了。”突然从门外冲进一个人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放下手中的簸箕,欣喜地跑到床边来。
“水……”苍白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只能硬撑着说出这一个来。
“哦,好好!”来人迅速地跑到桌边,倒了一碗水来,将他半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然后将碗口放到他的唇边。
嘴唇触碰到粗糙的碗边,微感不适,不过这一刻对水的需求大过任何感觉。
贪婪地吮吸了两口,多的水顺着嘴角流到了脖子,然后再流到了胸口。林飞扬一下被凉得清醒了许多,这才趁着那个人去放碗的间隙,仔细地打量起来。
只见这是个四五十岁,体态微微发福的中年妇女,头上包着粗布头巾,身上一身破旧的粗布麻衣,一副老实憨厚的样子。而自己现在所在的房子,也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豪华的宫殿,这里没有雕梁画栋,没有幔纱轻扬,也没有冰儿和寒枝熟悉的面孔,有的,只是黄土堆砌而成的围墙和竹条嵌成的窗户。
要不是屋里还有一个古人的存在,林飞扬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贫困的山区。
“大婶,这里是什么地方。”微微靠着床头,林飞扬打量着这个简陋的屋子,自己实在是没有一点头绪,为何醒来后会在这里。
大婶收拾好桌子,便把簸箕拿了过来,干脆坐在了地上的小木凳上,一边择着菜,一边和林飞扬唠起嗑来。
“姑娘啊,你都睡了半个月了,这中间的事自然是不甚了解。老婆子就告诉你吧。半个月前的一晚,有个姑娘将你托付给老身,然后留下了一笔银子就走了,让我好好照顾你。我也不明白,看到你浑身是伤,就把你安置好了,第二天一早就去请了村里的神医来给你治伤。呵呵……这半个月过去了,每天给你喂他开的药,也就看你身上的伤渐渐好起来了,我心里也就高兴。本来老婆子无儿无女,前几年老头子也在砍柴的时候走了,就剩我一个人了,唉……有了你之后啊,我心里还是高兴的,生活起来也有劲儿多了。只是我不明白啊……看姑娘也是一副富贵相,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啊……要不是那个大夫医术高明,怕还真是救不了姑娘你了……”
仔细地咀嚼了一番大婶的话,林飞扬是有点明白了。虽然并不知道他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但昏迷前还是记得的,自己被那群宫女围殴,还被扔进了水池里。照现在看来,自己不但没死,还出了宫……真是奇了怪了。
“大婶,还记得送我来的那个姑娘长什么样吗?”林飞扬实在想不明白,谁有这个能力和胆量,敢背着离冥把自己送出宫来。
“深更半夜的,我睡眼朦胧的,看不太仔细,我也是听声音才辨别出是个年轻的姑娘家,把你送来,留下几句话就走了。”大婶不疾不徐地择着菜,一副悠闲的模样。
唉……真是佩服她,无缘无故收留我这种来历不明的人,都不怕惹上麻烦,看来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啊!
“呵呵,大婶,那这么久时间真是辛苦你了,不知这里离京都有多远呢?”
“唉,我们这个小村子,离京都当然远了,骑马都要好多天才到呢。”
“哦……大婶?那你不想知道我的来历吗?”林飞扬突然有些失望,这里离京都那么远,再加上自己一缕孤魂穿到这里,不是就更无依无靠了吗。
“呵呵,姑娘想说自会告诉我,不想说也无妨,反正我一个孤老婆子,有你这么俊俏的姑娘陪着,还是我的福气呢。”
择好菜,大婶就让林飞扬躺下继续休息,自己去了厨房做午饭。
林飞扬躺下来,觉得身上的疼痛已经轻了很多,在这个无人知晓的小村子,自己的心倒是比在皇宫平静了许多,就是不知道离冥知道自己不见了会怎样啊?想着想着,林飞扬就睡了个难得的安稳觉。
休养了几天,林飞扬已经能下床走路了,精神也好了很多。
“大婶,我来帮你做饭吧。”走到厨房看到大婶一边炒菜,一边还要照顾灶下的火,林飞扬便挽起袖子,帮大婶烧起了火。
“诶……你身体刚好,还是让我来就好,你去歇着去!”
“没事,你看,我强壮着呢!”林飞扬把手向上一举,给大婶亮了亮肌肉。
大婶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忙碌地炒着一道道菜。
“今儿个我在村子里买了两斤牛肉,你病刚好,一定好好补补,你一会儿要多吃点哦!嘿嘿……”
看着大婶一边擦汗一边忙碌的身影,林飞扬突然想起了自己那不知在多少年以后的老妈。唉……她以前也是这样,每次自己一回家,不管多忙她都会给自己做很多菜的……老妈,儿子不孝啊,金子都没存够呢,金牙、金像都没着落了,也不知道还回得去二十一世纪不?
“好好好!嘿嘿……”真是温暖的感觉呢。
在大婶这儿住的这段日子,真的是穿越过来后最平淡幸福的时光了。这天早上,伤已经全好了的林飞扬生龙活虎地出现在大婶面前。
“大婶,今天我陪你去卖菜吧!”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林飞扬说着就去帮大婶收拾菜篮子。
“哎呦,你歇着就好,卖什么菜啊。”
不等大婶再啰嗦几句,林飞扬提着两个大大的菜篮子就往外走。
“大婶,你再不让我出门,我都快要发霉了。”转过头对着跟在后面的大婶笑了笑,林飞扬大步流星地走着。
而大婶只是无奈地笑着,一边“飞扬,慢点慢点”地吼着,一边快步跟上。因为不想再做以前的那个李月筠,所以他告诉大婶的是真名。
这个小镇虽然偏远安静,但它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林飞扬所住的那个小村,离这个镇上的市集不远,所以不消一会儿的功夫,林飞扬就把菜摆在了路边,站在一旁,看大婶拿着几根青菜向着过往的路人叫喊吆喝着,“过来看看哦,新鲜无比的青菜。”
林飞扬站在一旁,看着有些妇人斤斤计较地抠着一根菜,心里不觉厌恶,便干脆和大婶打了声招呼,自己踱到一边去逛街了。
这个小镇,街道自然不能和京都比得过丝毫,不过在同类小镇中也算不得差,自己转了一圈,顿觉索然无味,一个人,果然是再怎么也开心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