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疲累到极点,却怎么也无法睡去,在梦魇中浮浮沉沉。看到了少时的自己,大雪纷飞,几乎要掩埋了自己。僵冷的四肢麻木了五感,她只是努力不闭上眼睛,直瞪着无边的白色。
就在瞳孔要涣散之时,出现了一抹雪白的身影,那白色如此出挑于白雪,却又与白雪浑然一体。披着白色大麾的身影走到她的跟前,白帽遮盖了那人的发,只有腰间那青翠欲滴的玉笛,映入了她的眼帘,让她突然不舍了这人间。寒风掀起了那人的衣角,亦翻飞起了她凌乱的发丝。
干裂的嘴唇吐出破碎的话语:“仙…人…救…”无法支撑的昏迷过去。
梦中依然是梦,抑或是不断回放的过往。
箭簇纷飞,撕裂了时空,一直带着倒勾淬着绿光的羽箭直插入肩头,痛呼一声,跌下马背,尖锐的砾石划破皮肤,路上的粉尘扑了满面。
前方的一人大惊:“阿绿!”
匆忙调转马头,那人怀中的女子却瞥来一丝怨恨,转瞬而逝。
勉力咳出一口黑血,嘶声道:“别管我,你们快走!”
那人跃下马背,紧张道:“不,我们不会丢下你。”说着便奔过来扶她,她无力支撑身体,全身绵软,但心中却是无比动容。
跟她一起下马的女子,不知怎的,有些陌生,明明依然是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却透着隐藏起来的冷漠。
“问,别担心,阿绿不会有事。”温言软语,让人心安。
柳问神情紧张,看着她吐出泛着腥臭的乌黑血液,声音有些发颤:“这箭上的毒是我家的秘制剧毒,阿绿,你,你怎么样?都怪我!!”
看男人痛苦自责,自己在他温暖的怀抱中使力摇头,却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语,黑血不断从嘴角溢出,身后的马蹄声近在咫尺,一片肃杀。
“问,我们,是不是逃不掉了?”立在一旁的女子唇边溢出惨然的笑容。
柳问依旧没有松开怀里的自己,但对她笑了,那笑容在阳光底下,如此明媚,却不是对着重伤的自己。
“潇潇,我们去黄泉做夫妻,可好?”
“去黄泉做夫妻可好?”心脏痛得几乎撕裂,她想大叫“那我怎么办?我怎么办?”伤痛憋在心里,仿佛荆棘缠绕,越挣扎,刺得越深。
那两人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二人世界里,深情对望。自己是如此多余,如此碍眼,本来想推开男人,让他们快走。可是,自己瞬间便否决了刚才愚蠢的决定。
心中爬满了怨毒的藤蔓,她多想昏睡过去,醒来后依然是三人行。可,做不到,“就算我是多余的那一个,可我们都活着,活着就还有机会!可,你们死了,我,我的存在,是多么可笑!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我不要让你们一起,死我也要阻碍你们!”
毒素游走全身,痛苦的抽搐让她不得不清醒着体验这份痛楚。她也倔强地不闭上无比负重的眼皮,只是望着他们,一瞬不眨。
一匹黑色骏马已经在三人面前焦躁地踢踏着蹄子。马上的人,一脸肃穆,后面跟着的追兵手持弓弩,严阵以待。
“小王爷,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跟末将乖乖回王府,与这妖女断绝往来,不再败坏王府名声,王爷答应放你们一马,您考虑清楚。”冷酷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
柳问低下头,发丝遮住了表情,摇头却是冷笑。
“呵,我如何能与我的妻子断绝往来?既然世俗容不下我们,”轻轻放下怀中的人,伸手握住旁边纤细的柔荑,坚定道:“那就请成全了我们,动手吧。”
马上那人再是无法淡然:“小王爷,您真是冥顽不灵!那便怪不得属下执行军令了。”说着便举起手来,身后的弓箭齐齐对准他们。
“慢着!”努力挣出自己被握紧的手,婀娜起身,拍拍身上的风尘,轻理云鬓,微挑嘴角,流泻万种风情,连身后阅历不深的士兵都在倒抽气,不愧是医妖,果然“妖”。
眼波流转在白衣男子脸庞不去,轻启朱唇:“夫君,我是你此生唯一的妻子,对不对?”
男子茫然点头。“虽然我很想和你共度一生,可是,我不愿与你白头到老。”
男子错愕,答不出话来。
“我无法忍受自己鹤发鸡皮的样子,那比死更难受。”
男子着急辩解:“我不介意,我们都会老的。”
女子摇头:“不,你不了解我,我很介意。”女子轻笑出声,犹如银铃,妩媚之中更添娇俏。
“夫君,我美吗?”男子木讷的点头。
“那,你要永远记住我的样子。这辈子,你得都用来想我,念我,记着我。下辈子,你才会一眼就认出我。”
这番诀别的话语毫无预兆,匕首直插心脏,那喷溅而出的血花,就像还带着温热的气息,扑了满脸。
男人撕心裂肺的哀号,早已模糊不清,一笑倾城,香魂断绝。
最后一眼,她并没有眷恋他深爱的男人,却是看向了自己的爱徒,眼里尽是嘲讽。
红唇微动,没有人听见她说了什么。但,她却看懂了,只有她看懂了,她说:“我赢了。”
那是挥之不去的,永远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