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击必杀!”庞瞎子的话再一次响起,在肖恩的脑海中回荡,这个痕迹,应该是师父最为诡异的“平沙落雁”招式留下来的,他清楚的记得师父这一记后仰单脚蹭地,然后顺势拔出杖中宝剑是如何在极端不利的情况下将倾体之敌劈开的。然而除了一条沟壑别的什么也没有,师父的对手究竟何人,这一招的威力足以暂时退敌,然而此处却并无其他打斗痕迹,难道一招就将师父逼下悬崖?
肖恩想到了那位老者,难道他的修为竟然比师父还高?然而他曾记得师父夸下海口,说举世能敌者,屈指可数。不会真是海口吧!“下去看看!”肖恩拿了主意,拾起盲杖剑鞘,快步朝断崖下跑去,饶了好长一段,刚刚听见浪涛声,却被一道倾天巨浪打翻在地。
苦涩的海水呛得肖恩十分难受,却硬生生捂住嘴巴憋了回去。一道魅影从水中跃出,几个筋斗已经上了断崖,肖恩瞪大眼睛望着这一切,等了许久,确认那魅影消失了才从礁石缝中悄悄爬出来,双拳紧握,两眼充血,牙齿紧咬,身体已经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喘。
“师父!”肖恩担心的默念着,超越年龄的心智,让他迅速冷静下来,看来师父真的遇上大麻烦了。肖恩在断崖附近的海岸线一寸一寸的寻找,却是毫无收获,不禁有些侥幸的欣喜起来,没有尸体就说明还有几率活着。
海风刮着海水吹打在他湿漉漉的身体上,肖恩并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人有多强,想起今天差点被两个小混混要了性命,不禁有些丧气的蹲坐下来。从刚才的情况来看,对方肯定是一个非常强大的修行者,若那人再找到自己,又如何抵抗呢?
东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天边的海水隐隐有光。
潮水慢慢退却,那些夜晚被洗涮的礁石渐渐露出水面,肖恩沿着海岸慢慢往回走,没有去理会那些暴露在沙滩上的螃蟹。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很快,不愿意看见却又想知道结果,直到在一处礁石角落里,肖恩终究忍不住跪了下去。
几只海蟹放弃了鲜美的食物,亦或许那食物并不合口味,纷纷遁入岩石之下,露出半个身子张望强大的入侵者。
那是一条毫无生气的腿,干瘪的皮肉包裹着粗壮的腿骨,触目惊心的伤口述说着曾经毅然决然的选择。肖恩将残肢轻轻拿起,抱在怀里,又将附近几块破布收拢将它包好,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家里”走去。
大树还是那棵大树,石窠还是那个石窠,而人只剩下一条腿。触景生情,想起庞瞎子和自己在这里生活了两年,有太多的场景回忆。
“男子汉,大丈夫,做事情岂能优柔寡断!”肖恩望着师父的“坟墓”,不禁感慨师父的豪言壮语,“想当年,师父也是纵横千里的风云人物,哈哈!你小子,将来可不能给我丢份!”
半根盲杖,一杆鱼叉,一个布娃娃,一个少年郎,一条河,一片天下……
想起少年公子的一喝之威,想起老者的神秘,肖恩断定他们必定是所谓的修行者,想起那道魅影,想起师父所说的话和自己心中那份激动,便毫无犹豫朝南海镇东边而来。
南海镇的街道上行人并不是很多,所以肖恩奇怪的装束引来不少审视和好奇的目光,淡蓝色的眸子并不是很明显,但是强健的体魄却分外招摇。遇上些少女欲看还羞飞快的跑了,留下一串打闹的细语。
肖恩没有理会“古人”的目光,一边走一边问路,正在询问一名卖筐的老篾匠,却听背后有人说道:“是谁在询问我家?”
肖恩朝老者一点头,回过头来,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身穿虎皮短袄,露着结实的胳膊和小腿,浓眉大眼,虽显憨厚,但十分英武,却是个买菜郎。
“我叫肖恩,我找这里最大的宅子!”肖恩抬手打了个招呼,见少年体魄,应是同道中人,不由生出些好感来。
那少年见肖恩肌肉虬实,又生得眉清目秀,英气逼人,虽是亲近,却莫名有种不快,一扬眉毛,大声说道:“嗱,这里最大的宅子呢,就是我们王家了,你找我们家有什么事啊,我好像不认识你!”
肖恩倒没听出什么不对,笑着说道:“我找莫先生,请问你认识他吗?”
“莫先生?!莫老师?”少年听到这个名字立时变了个腔调,然后定了定神,说道,“既然你认识莫老师,那就跟我来吧!”
“请!”肖恩猜到莫先生应该是府中有威望的人物,这少年很可能是他的学生,见他提着几只家禽,又攥着一大捆蔬菜,不由说道,“我帮你吧!”
少年也不客气,递给他几只鸡,然后说道,“小心点,别捏死了,肉不新鲜可不能给若儿妹妹吃了!”
肖恩点头,然后问道:“若儿妹妹是谁?”
“我家小姐,哎呀,你回头可千万别说我叫她若儿妹妹,听见没!”少年命令似地叮嘱道,“看你样子,也是个练家子,嘿嘿!”
肖恩被少年笑得有些莫名其妙,然后问道:“我看大哥也是,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呢?”
少年被喊了一声“大哥”很是舒服,于是说道:“我叫方愚山,你以后叫我方大哥就成了!哦,当着少爷的面可别这么叫我,他们叫什么你就叫什么!”方愚山说完,瘪起了嘴。
“哦!”肖恩虽然不知道别人叫他什么,但应该不是什么好称呼,也无须多问,却是到了一处大宅之外,只见门匾上写着“王府”二字。
“到了,我去叫门!”应门的福伯虽然满头华发,却是精神矍铄,肖恩心中不免有些期待。
“方愚头,你买菜怎么走正门?”福伯不满的说道。
方愚山面色一红,然后说道:“嘿嘿,福伯,今天来客人了,所以我带他走前门!啊,那我先走了!”方愚山抢过肖恩手中的鸡,忙不迭的跑了,弄得鸡毛满天飞,福伯也不顾面前呆立的少年,骂骂咧咧的说道:“这个方愚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小红!快来收拾收拾!”
福伯招手在面前虚扇了几下,然后打量着门外的动了一下的小少年,淡淡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到我们王府有何贵干?”
“我叫肖恩,我来找莫先生!”肖恩拱手。
“哦!莫先生!”福伯声音转了一个大圈,然后笑着说道,“皮糙肉厚,嗯,进来吧!”
肖恩进得屋来,一条花香大道映入眼帘,四下打量,却听一声娇呼,原来不小心撞倒了一个红衣女子,看了看横行霸道的鱼叉,不由得十分尴尬和抱歉。
“你没事吧!”肖恩想上前去扶,那女子却是猥琐着快速爬了起来,然后飞快的跑到门口打扫去了。
福伯摇摇头,念叨着:“这些小丫头,疯疯癫癫的,哎,麻烦!”
真是个有趣的老头,肖恩脸上浮出笑容来,默默的跟随着,路上听见院墙后“哼哼哈嘿”的练武声,心情激动,福伯却没有驻脚,径直到了后园一处空旷的荒地。
“嗯,好了,这块地就交给你了,天黑之前,把它全部翻一遍。做得到,我就带你去见夫人,做不到,就不用呆在我们王家了!”福伯从旁边取出一把生锈的锄头,塞到肖恩手中,也不管小少年的表情,背着双手离开了。
肖恩没想到自己来到这里本是求学,却成了挖地的农夫,不由得气上心来。但想到连莫先生都没见着,而他现在则是自己全部的希望,如果就此离开,恐怕很难再遇到认识修行者的机缘,师父的仇就更难报了。深出了一口气,扔下鱼叉,操起锄头,将怨气狠狠发泄到荒地中。
时已入夏,下午的太阳有些燥热,肖恩挥汗如雨,喘着粗气,本以为挖地是一件容易的事,却好几次因为腿部抽筋差点挖到脚上。看着西斜的落日,望着身前尚有一大块荒地等待开垦,不由得有些泄气:“真难搞!”
肖恩沉声骂道,锃亮的锄头再一次**下去。他从莫先生那里得知自己已经进入筑基境,想到师父失踪前一直哀叹,胸中一股力量直升而来,本来有些颓废的身躯却是变得坚挺起来,仿佛恢复了活力。
“怒气?”肖恩眉头轻蹙,眼光大亮,虽然说不清那股力量,但是清楚感觉得到它的冲击。“炼体士达到筑基境后,就有媲美炼气士罡气的资源,怒气。”小书上的话此刻在肖恩的脑海中不停的打转,肖恩莫名的跳起来,挥舞着锄头将土块敲得粉碎。
王府的书房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天华夫人将一副字轻轻吹干,然后不疾不徐的说道:“我们新到此处,却不想这里也是藏龙卧虎之地,以后倒是注意些好!”
“是!属下当时也是十分好奇,只不过那股力量太过虚妄,我也只是远远尾随,那二人只过了一招,便双双坠下悬崖,应该没有被发现。”回话的却是莫先生。
“虚无魅影,看来这孩子并不简单,小小年纪,已经达到筑基境。莫先生,还是劳烦你去查一下他的来历!”天华夫人搁下笔,款款走出来。
“属下遵命!”莫先生说完,便退出书房。天华夫人唤了声“福伯”,管家便很快进了书房。
“那孩子怎么样了?”天华夫人端起茶杯,品了一口。
“禀告夫人,我已经照例安排他去锄地,天黑方有结果!”福伯如实说着。
“嗯!不过他毕竟对若儿有恩,却不用过分为难他,多一个人,也不在乎那双碗筷!去吧!”天华夫人放下茶杯,便出了书房。
福伯显然听懂了意思,躬身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