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言芷然小心翼翼的试探性地问道。
二十分钟前维尔福夫人提出要和言芷然谈谈，便将他们带到了法院附近的公园。一到达公园她便打发小维尔福自己到园中的游乐场玩耍，夏尔识趣的与她们保持着十几步的距离，既可以随便照看小维尔福，又可能观察她们。但当两个女人单独相处时，维尔福夫人一声不吭地盯着言芷然看了整整十多分钟。
尽管她想要说的话言芷然大概能猜到一些，但现在看着面无表情的她，不禁让言芷然心里发虚。就算是对面维尔福，面对死亡时她也没有如此不安过，“请问，您想要…”
突然一个黑影出现在她们身旁，紧接着就听到维尔福夫人的叫嚷声，“放开我，你是谁？快放开我。”她的手停留在半空中，被另一只修长的手紧紧地抓着。
夏尔听到她的叫喊声，看了看眼前的情形，迅速上前将言芷然从维尔福夫人眼前拉开。“维尔福夫人，你这是要做什么，怎么可以出手打人呢？太过分了。”
听了夏尔的话言芷然才反应过来，原来维尔福夫人想要撑捆她，就在她扬起手的瞬间被，是的，被帕斯阻止了。
“放开我，”维尔福夫人还在拼命挣扎着，但无论她怎样使劲，被帕斯抓住的右手仍然纹丝不动。
言芷然先是一惊，随后无力地说，“放开她，帕斯。”
“你说什么？这女人…”帕斯那平淡冷漠的声调因为气愤而微微有些波动，让人听着背脊发凉。
“没关系，如果这是唯一的方法。”此时的言芷然显得出奇的冷静，让维尔福夫人打一巴掌，就能让她的愧疚感减轻吗？如果是这样，那么她愿意承受。
帕斯狠狠甩开了维尔福夫人的手，“所以才说人类最让人火大，不是自私自利的，就是愚蠢无知的。”当他说到愚蠢无知这个词时，两眼充满着不满的情绪看了一眼言芷然。随后便消失在渐暗的暮色中。
夏尔心中充满了关于帕斯的疑问，但在帕斯放开维尔福夫人后，他便用整个身子挡在了言芷然面前。警惕性地注视着情绪不稳的维尔福夫人。
言芷然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太过夸张了。不过在夏尔看来却不以为意，言芷然无奈只好越过他走向维尔福夫人。
“我不能说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您想要打我泄愤的心情我却能够理解。如果那样做您对我的恨意会有所减少的话，那么您就打我吧，我保证现在没有会阻止您。”
维尔福夫人已经渐渐恢复了理智，她看着不远处玩乐着十分开心的小维尔福，不禁泪流满面。“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让他承受这样的痛苦。在他的心目中，他的爸爸一直都是一个英雄般的人物。但…”她哽咽地说不出话来，捂着嘴痛哭着。
“对不起，我承认在我行事的过程中完全没有想到过你们的感受。但当时，我见到的是莱斯特夫人绝望的泪水，还有爱德华－－－－”
“是啊，你先见到了他们，所以你只顾虑到他们的感受。但是我们呢，我们和他们一样无辜。你看不出来，我现在的泪水也是无比的绝望吗！”维尔福夫人大叫道。
“对不起…”言芷然不想做任何辩解，看着眼前这个近乎崩溃的女人，她知道任何辩解都只会加深她对她的伤害。
“对不起？太可笑了。”维尔福夫人轻蔑地哼哼着，说道：“当你将维尔福送进那与世隔绝的牢笼时，我看到的是你自满的表情，你那自以为是的骄傲的笑脸。你已经将自己自诩为一个伸张正义的使者了吧，但我要让你知道，你的正义是建立在破坏我家庭之上的恶行。”
“维尔福先生才是那个真正破坏家庭的恶魔，”夏尔说，“他先破坏掉了洛克先生一家的幸福，然后又亲手将自己的幸福摧毁。如果你想将这份责难强加到言芷然身上，那么您和维尔福逃避责任杀人有什么分别。”
“夏尔，不要说了。我确实自满了，确实将自己自诩为英雄了。”
“不对，不对！”维尔福夫人跪坐在了地上，用双手敲打着地面，不断地重复道：“不对，不对。”
“维尔福夫人，请您冷静点。”言芷然抓起她那泛红的双手，拍打掉上面的泥沙，却仍然不敢直视她。
维尔福夫人抬起泪痕满面的脸，无助地看着言芷然，“他说的对，一切都是维尔福的错。我知道的，从听到他的所作所为时，我就知道，他错了，错到无法挽回。”她抽泣道：“但我能怎样，我无法对着失去自由与灵魂的他抱怨，我不能让他从此失去生存下去的勇气。对他，我只能原谅。然而对洛克的妻儿，我却连向他们致歉的勇气都没有，我怕，我好怕。”
“夫人，”言芷然同情地看着她，却还是说不出话。
“我以为将这份愧疚的情绪转移成愤怒，迁嫁到捅破真相的你身上，我就能好过一些。其实我想得到的是你对我的责难与咒骂，这样我就可以做一个彻底的坏女人，我就可以对洛克妻儿的痛苦视而不见。但我错了，大错特错。夏尔先生说的对，原凶是维尔福，即便我不愿面对，真实也是如此。他逃避的，我要替他面对，就算是为了他。”维尔福夫人说着，温柔地看了一眼天真无邪的小维尔福。“对不起，言芷然小姐。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相反，是你阻止了维尔福继续腐化下去的灵魂，谢谢你。”
言芷然轻轻地摇了摇头，她安静地看着维尔福夫人拍掉身上的泥沙，慈爱地叫唤小维尔福，释然地离开。
“夏尔，我真的做对了吗？”言芷然无力地问道。
“当然没有，相反你做的很对。最后维尔福夫人不也肯定你了吗。”夏尔从未看过言芷然如此失落的样子，言芷然这样的表情让他心疼。
“你听到了，我真的感觉自己是英雄。”她激动地抓着夏尔的外衣，用力地撕扯着。“我真的完全没有想过事件结束后会给维尔福的家人带去怎样的痛苦。莱斯特夫人和爱德华没有错，但同样的，维尔福夫人和小维尔福也没有做错任何事啊。在行事前，我应该想到的，我应该…”
夏尔将言芷然紧紧的拥入怀中，用他那温暖的手掌抚摸着言芷然的头发。终于言芷然还是没能忍住强忍的泪水，在夏尔怀中尽情地宣泄出来。
夜色渐渐笼罩了整个埃洛斯城，公园内灰暗的灯光洒在坐在长椅上的男女身上。言芷然脸上的泪水已经被风吹干，宁静的环境让她的心情也随之安静。
“我是对的，还是错的。”比起提问更像是自问，言芷然轻轻地吐出这几个字。
“对与错从来就没有一个特定的标准，事情也不总是如人所愿，但那才是人生。没有绝对的对，也没有绝对的错。只要你坚持着自己胸膛内那颗跳动的心，无论你做怎样的决定，无论你想走向哪里，我都会在你身边。因为，我相信你，我相信你那颗强大、正直的内心。”
“谢谢你，夏尔。虽然我现在仍然无法完全释然，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能理解。我答应过小酷，所以无论什么事我都能做到。”言芷然仰起头，看着那颗名为小酷的星星，微笑道。
“嗯，我相信你。”夏尔顺着言芷然的目光，和她一起望向那无垠的天际。
夜色中一个黑影立在树梢顶端，就算是黑暗的环境也没能影响到他那双敏锐的双眼。只不过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曾离开过言芷然。他那张俊美的脸庞时而紧蹙、时而平静、时而扬起绝美的笑容。看着言芷然释然的笑脸，帕斯又恢复了往日冷俊的脸庞。他抖掉了风吹肩头的落叶，一个转身便消失不见了。只留下在半空中摇曳的枝叶。
如果是往日那个冷静的帕斯，他应该会发现的。只是此刻的他，太过于关注那个内心坚强的女生，太过于在意她的一举一动，太过于关心她的喜怒哀乐。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另一个同他相似的黑影。
那个黑影有着同他一样俊美的脸庞，一样修长的身形，一样冷酷的气息。他挑着眉，扬着邪恶的笑脸，注视着那个毫无警惕的帕斯。很快，他便从帕斯的眼中看到了言芷然的身影。他笑得更加邪恶了，单是看到他的脸，就能猜到他那颗不怀好意的心。帕斯离开后，他悄悄地向言芷然和夏尔接近，立在那棵帕斯不久前离开的树梢上。
他撇了撇嘴，似乎有什么让他不满。但很快他又恢复了笑意，看来那个让他不满的原因已经一扫而空，他故意学着帕斯的动作，转身消失在夜空中。
园内的言芷然和夏尔专心地望着星空，完成不知道离他们不远的树端有两个黑影出现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