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伦报社”的天台上,莉莉正倚着栏杆眺望着远处的高楼和隐隐若现的小山。表面上看着一脸的平静,事实上内心却焦急万分。自从上次言芷然急急忙离开后,她就一直焦急着等待着她的电话。好在言芷然适时给了她电话,要不然她都要急疯了。
言芷然引着帕斯、夏尔还有威廉一起上了天台,一路上威廉都显得局促不安。不停地追问言芷然莉莉的近况,又或是不住地整理领带。等到了天台门口,言芷然停下了脚步,轻声道:“我们就在这里等你,你自己去找她吧。”
“这,这样可以吗?我想她还是不愿意见我吧?而且…”威廉不安地追问着。
“你只要记住,你来见她的目的是什么?你能做到什么?其余的都是莉莉的问题。就算她不想见你,反正都见了,你总有办法让她给你半小时的时间吧。”言芷然话语及态度都十分强硬,她觉得莉莉和威廉都是那种需要别人在后方重重推一把的人。明明早就可以说明白的事情,他们却足足等了八年,痛苦了八年,也浪费了八年。够了,是时候了。
威廉定了定神,望了望言芷然坚定、夏尔鼓励的眼神忐忑不安地走进了天台。莉莉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一听到门口有声响,她立即兴奋地叫着转过身来,“你总算…”看到了不是言芷然,而是八年未见的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她惶恐地向后踉跄了几步,好在及时扶住了身边的栏杆。
威廉看到她向后踉跄,险些跌倒,立即向她冲去,伸手准备扶住她。她防卫性地将手横在胸口前方,阻止道:“别碰我!”等到她站稳后,厉声叫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你来这里干嘛?我不是说过不想再看到你了吗?现在,”她伸手指向门口,“给我离开,马上!”
看着一动不动的威廉,莉莉气愤难当,出手揪住了他一路上精心维护的领口,使劲想向将他向门口拽去。只可惜无论她怎么努力,威廉仍然纹丝不动。他只是显现出一张难过的神情,任由她摆弄着。她持续尝试了十多分钟,却仍然没有丝毫的效果,最后只能放弃地重重地将它们甩开。她生气地抱着头,顺着威廉的身体,跌坐在了地上。
威廉慢慢地放低了身子,最后蹲在了她的身边,伸手将她挽在了怀里。忏悔道:“这个拥抱迟到了八年,对不起!”
莉莉猛地抬起头来怒视着他,激动地回道:“对不起?请收起你的伪装!现在的我,只想要你马上离开。求求你,马上离开吧!”
威廉强力掩饰着内心的悲恸、疼痛与不舍,更加用力地抱紧了莉莉。将头轻附到她脸庞,温柔地说道:“不,我再也不会离开了。对不起,让你独自痛苦了那么久。现在,就让我们一起痛苦吧,一起承受所有的痛苦!”
莉莉颓丧地倒在了他的怀中,没有开口,只是重新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领。
威廉轻柔地抚着她的头发,说道:“一定很寂寞吧,怎么可能忘记。只是,生命中,不断地有人离开或进入。于是,看见的,看不见的;记住的,遗忘了。生命中,不断地有得到和失落。于是,看不见的,看见了;遗忘的,记住了。然而,看不见的,是不是就等于不存在?记住的,是不是永远不会消失?忘不掉就忘不掉!”他深吸了一口气,悄悄地将眼角的泪隐藏在了风中。
莉莉怒不遏止地推地推开了威廉,由于毫无防备,被她用力一推重重地向后跌倒。“那么你呢,你忘掉了!既然你都忘了,又何必回来呢?”
“忘掉,哼!”威廉冷笑了一声,同样激动地回道:“我终于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走到离婚这一步了。如果我在你心里的定义是这样的,那么我无话可说。可是,你问问你的内心,你能接受当初你喜欢上的男人,只是一个这样的人吗?或许曾经的我不够理性,不够睿智,不够勇敢!但现在不同了,上天给了我八年的时间,让我体会到了一个忍受痛苦,只会让痛苦更加痛苦。于是,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有多少的伤,你就有多少的伤。我不能让你再继续一个人忍受痛苦了,也不能让我自己一个人继续忍受痛苦了!”
“你觉得,凭你的几句话就能打动我?错了,我已经习惯了独自忍受,我不需要你,不需要一个杀害我孩子的刽子手!”莉莉看着威廉那真诚而痛苦的眼神,嘲笑道。
威廉怔在了原地,莉莉的这一番话揭开了他刻意回避了八年的伤疤。他呆呆地扬了扬嘴角,瞪圆着双眼,紧紧地盯着她,痛苦地说道:“谢谢你,谢谢你替我说出了这一个事实。我终于有勇气承认了!”泪水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咬了咬牙,“是的,我承认,是我间接害死了我们的孩子!那么你呢,你也够勇气承认吗?”
“我和你不一样,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不,我要你说出来,当着我的面说出来!”
“好,我说!”莉莉扬着手,叫道:“我是真正的刽子手,是我害死我们的孩子的!”
“不对,”威廉大声叫道,“我要你说,是威廉害死我们的孩子的。威廉是真正的刽子手!”
“什么,”听着威廉的话,莉莉只觉鼻尖一酸,两行热泪从眼里夺眶而出。
“说啊,你说啊!”威廉扑向前来,双手抓过莉莉地肩膀,好让她可以直视着自己。“说,快说!快说威廉才是真正的凶手!”看着只知流泪,却始终不肯开口的莉莉,他气急败坏地重复着。
“威廉是刽子手,威廉才是真正的凶手!”莉莉像是扯线木偶一般,重复了一遍威廉的话。
威廉看她最终说出口了,渐渐松开了她肩膀上的双手。
“我哭了,”莉莉缓慢地抬起颤抖的右手,轻拭着脸颊上的泪水,不敢相信地望着手指是透明的液体。“我流泪了,我哭了…”突然,她起直起身子,抓住了威廉的双臂,笑道:“你看,我哭了,我能哭了!”
威廉虽然没完完全明白她的意思,但他知道,此时泪水也许真的能流尽一切。他温柔地点了点头,说道:“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却让你替我承受了八年的痛苦。”
“不对,”莉莉严肃地打断了他,“错误从来都不只是一方造成的,我知道你让我说出那句话的意图。我说了,但并不等于我承认了这个被你假定的‘事实’。”
“是的,正如你所说,我们都有错。既然是我们一起犯的错,我们就应该一起承担后果。”
“太晚了,就算我们愿意承担,发生的也还是发生了!”莉莉遗憾地摇头道。
威廉反手紧紧握住了莉莉的双手,问道:“你相信轮回吗?我信!一切都是轮回!我们都在轮回中!”他眯起眼,向往地望向天际,“你相信吗,也许他此刻正在天堂看着我们,对我们充满了责备。不是因为我们的意外,而是因为我们让他苦苦等了八年。他或许想要报仇,但我们却没有给他机会。你说的,这是我们俩人共同犯的错,我们要共同承担。你准备好承担这个责任了吗?”
莉莉顺着他的视线同他一想望向天际,她看不到天堂,也看不到孩子责备的眼神。但她却不想拒绝,不想拒绝这个责任,更不想拒绝这个曾经的爱。
她收回了视线,狠狠地盯着威廉,威胁道:“你只有三秒钟的时间来反悔,现在,1、23,时间结束!现在,我们只能用我们的下半身来承受这个责备了。”
威廉兴奋地看着她,笑道:“真的吗?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你…”
“怎么,你现在想打退堂鼓了?”莉莉假装严厉地眯起了眼睛。
“不不,当然不是。只是,”他出手一把将莉莉揽进怀里,哽咽道:“只是,想对你说真诚地说声,谢谢!”
莉莉趴在威廉的肩头,用力地摇了摇头,“你说的对,忘不掉就忘不掉!看不见也不代表他不存在!我知道,他永远都会在,”她缓缓地举起右手,将食指点到了威廉胸口的位置,说道:“他永远都活在我们的心里!”
“嗯!”威廉伸手重重地将莉莉地手按在了胸口上,“他永远在我们心里!”
大门外,言芷然开心地拭掉了眼角的泪珠。夏尔故作轻松地拍了拍她的肩头,笑着低声道:“我们是不是应该走了?”
言芷然吸了吸鼻子,轻声道:“你们在这等我一下,虽然我不想打扰他们,可是有句话我必须要同他们说。”
夏尔眨着眼点了点头,而帕斯则至始至终都安静地看着她。
言芷然故意大步地走进天台,咳了咳。莉莉和威廉看到她进来后,连忙抹掉了脸上的泪水。莉莉神情严肃地站起身来,对着她叫道:“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吧!”说着,她挥了挥拳,将手高高地举起,但落下时却轻轻地点在了言芷然的肩上,“谢谢你!”
言芷然会心地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莉莉,那天我同你的…”
“我知道,一切都是你编的嘛。放心,我不会在意的。”莉莉主动接话道。
“不,虽然所有的话都是假的。但有一句,”她上前一步,凑到她身边,说道:“他说:‘妈妈,你好美!”
莉莉不能自已地颤抖着,用力地将双手捂在嘴巴上。威廉上前扶住了她,关切道:“她说了什么?”
“他,他说了一句世界上最美的赞美!”莉莉努力遏制住自己失控的情绪,回道。
虽然,言芷然知道现在说这话实现不合事宜,但她还是说出了口,“莉莉,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吧?”
“今天是周五!”
“是的,我知道!”莉莉认真地点头道。
“我想我办法准时交稿了!”言芷然说完,迅速地向后退了三步,屏住了呼吸盯睛关注着莉莉。
莉莉原来动情紧绷的情绪瞬时崩溃,破渧大笑起来。威廉听着如此煞风景的话,也止不住地笑的前仰后翻起来。“你知道,我一向是公私分明的,”听着莉莉的话,言芷然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不过,这件是特例!但下不为例哦!”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