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暑假。
即将进入高三,学习自然是要紧张了。一向不补课的七七居然主动报名了补习班,这让七二和张怡都有些吃惊。其实七七倒真不是觉得自己是有什么缺漏的知识点,而是想让自己忙碌起来——只要她开始闲暇,她的思绪一定会转向那些血淋淋的事件。特别是李义死了之后,她的心便一刻没有安宁过。
知道李义死讯的那一天,畅子一天没去上学,他父亲也没说什么。他转告了七七,七七却也不知道怎么劝畅子,她怕一劝他,就成了两个人的抱头痛哭。但畅子在之后,却自己给她来了电话。她还记得,电话那头的他忍着哭腔说:“无论如何,我得为小义报仇!”
报仇。你是要找到凶手吗?
“既然那个娃娃又出现了,那这件事情和三年前那起娃娃案件不可能没有关系!七七,难道你不想给小义死得明白点吗?”
不是局内人的畅子都能想到这一点了,是啊,这件事情和三年前的娃娃案件怎么会没有关系呢?可是徐薇和小义都不是案内的人,他们的死是怎么回事?畅子说他会时刻关注小义的案情的进展,一有消息他就通知她。但她其实并不想听的——有什么事情比听着好友之死的全过程更难受?然而,无法。
她想让娃娃案件昭雪。除了这样做,她无法。
慕熙给她来过短信,他说他到美国了,只是他不方便让子亦和她通电话,请她谅解。她觉得煞是好笑,慕熙这样在意她,到了美国也给她来短信,却和王佳佳是男女朋友。或许他在意她只是因为子亦吧?但是他对她的关心,在中国人眼里到底也是有些逾矩了,论说不是男女朋友,也是没几个人信。那,她呢?
据说,如果一个女生开始日思夜想着一个男生,那八成是喜欢上他了;如果会因为他而心痛,那九成是喜欢上他了;如果还能大度到看到那男生和别的女生在一起而可以祝他幸福,那基本上敲定此女生是绝对喜欢上他了。她,是吗?
她不敢想。喜欢于她是个陌生又邪恶的字眼,她会奢望,却,不敢。
以前有人说过子亦喜欢她,她总骂别人嘴巴毒。然而现在想想,似乎,说是,也不是不可。可是……
唉,算了。这种你侬我侬的事情不是她现在该想的。
孙教授家的任务也比较繁重,还是先照顾好自己的生活吧。
她抬起头看看天,夕阳西下,正是傍晚时节,该回家了。今天晚上恰好没别的安排,可以好好看看书。
回家。张怡靠在沙发上看电视,餐桌上放着几个盖了盖子的盘子。“老爸呢?”七七问。
“今晚不回来吃饭。我们俩吃就好了。”张怡说着,将电视声音慢慢关小,“我吃晚饭以后要去做头发,你一个人在家了噢。”
七七点了点头。此时她并不觉得会有什么不对。
晚餐吃得很安静,她和母亲吃饭时都不怎么爱讲话。饭毕,母亲收拾好碗碟,便对还在扫地拖地的七七说自己要先走了,叫她注意安全。七七随口应下,张怡便出门了。七七听到大门关紧的声音。
都出门了。
七七叹一口气,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抬头一看,指针居然已经指到八点半了。
放了拖把,开始整理书包。七七奇怪地发现自己居然没有草稿本了。这一桌面堆的都是数学练习册,没草稿本让人怎么活?
想着,七七缓缓关上了房间门,而后走到床边,慢慢将那个体积不小的置物盒从床底下挪出来,她想起来里面应该还放有一些没用过的草稿本——
“啊!”一个鲜红的颜色刺入七七的眼,把她活生生吓得瘫坐在地上!置物盒的正中央,正静静地躺着那个——三年前被她和七二扔到郊区的娃娃!
七七满脸惊诧,手木讷着悬在半空,眼睛里那个诡异的物体愈来愈大——身着红底黑蕾丝边公主裙的娃娃,黑发披散,一个血红色的蝴蝶结系在头上。肌肤胜雪,大大的眼睛随光线流转闪着似乎变幻莫测的光,嘴唇被刻意多绣了一道痕迹,小小嘴唇,似在流血,手上交叉着两枚粗针,身上略略沾着一些半干的泥土——没错,这、这真真就是三年前她和父亲七二连夜扔掉的娃娃!
它回来了!回来了!瞪着盒子里姿态沉静的娃娃,七七觉得自己的心要裂开了,一股滚灼的血液在脑子里激荡、翻腾、冲击,一阵阵狂风暴雨似的鼓浪声在心底撞开荒诞的火花!七七魂不附体地往后移去,而那个娃娃的眼睛仿佛在发光,发着鬼魅的光,像一束箭,似要瞬间刺破她的心脏,朝她一步步逼来……
不、不可以,不可以这样——它不能留在她家里!七七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手勉强地支撑着墙壁,另一只手压着胸前,气喘吁吁——要是留它在身边,对自己必然是个灾祸!七七咬咬牙,跑到书桌前,拿出抽屉里废弃很久不用的棉手套,和一个一次性塑料袋。
然后,她再度战战兢兢地回到储物盒边,小心翼翼地把那个粘在过她手上的娃娃拿起,再慢慢地把它放进塑料袋里——虽然现在实行“限塑令”,但为了安宁,只能先如此了。七七匆忙地拿起钥匙——此时她十分庆幸张怡和七二都不在家——然后风风火火地摔了门就往外跑。
她急急跑到离她这栋楼有一两分钟路的四栋前的垃圾桶处,把那个装着“夺命娃娃”的塑料袋扔了进去。袋子才一脱手,她便觉得松了一口气——终于把这个追命鬼送走了!她看看自己的手,愣一下,将手套一并脱下,扔进垃圾桶,然后,把它关上。
要事父亲知道娃娃又一次回到她身边,会有怎样的反应?七七摇摇头,这段时间七二的表现近乎不可理喻,尤其是在偷看了她的网页记录的那一次,更叫她不能理解。在她看来,他已完全不像以前慈爱的父亲,而是一个疯狂的异类。而且他对这个娃娃的恐惧程度似乎更甚于自己,为何会这样呢……
算了——七七无奈地转回身——别想了,做点题目就先睡了吧。明天上午还有补习课,上课的作息和学校作息可是差不多的。
到了高中,难得的双休日都变成单休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