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名片,转身出门的时候,所长在背后丢过来一句:“哦,对了,这个项目就是跟他合作,以后他那边的工作你多操心。”
我在灰蒙蒙的天气里,挤在公交车里天昏地暗的往上地科技园里去王程皓的公司,一路上还是满脑子的赵丰年,自怨自艾的任由自己沉浸在失恋的痛苦里,一会儿自责,一会儿恨他,一会儿期盼会突然有个高大帅气的男人跳出来死乞白赖的爱我,然后我就大摇大摆的带着他去气赵丰年。公交车在上地转盘左转的时候撂了个急刹车,我猛地撞到扶手上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办事而不是散心的。
失恋的伤害有时候并不是孤独,而是你可能会全天候的让一个原本并没有全天候无死角出现在你生活里的人全天候无死角720度的占满你的大脑,越是挣扎着想要把他赶走,他就越会死死地霸占你的心,让你茶饭不思,无心梳妆。
而我,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第一次见到了王程皓。
在他公司的前台询问的时候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挽着袖子正在往办公室里拖一个大箱子,前台对着他喊了一声:“王总,有人找您。”他松开箱子,抬头对我笑了一下:“芮雪吧,你好,我是王程皓。”
后来我问他看见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他托着腮帮子想了半天,然后说:“傻呆呆的,穿的一看就是个学生样儿,戴着眼镜,吐了吧唧的。”我翻了他一眼,“你懂个P,那才叫原生态!”
他说的没错,那个时候的我,的确是原汁原味的不掺一点杂质。不会化妆,审美也停留在学生时代,蓝色的百褶裙配着亮黄色的小披肩,还斜背着个银色的米奇包包。除了皮肤比较好之外,一张脸平淡无奇,加上刚刚失恋,整个人灰头土脸的像是沙尘暴吹过四九城之后路边的冬青。
王程皓那时候事业刚刚起步,正是浑身充满了干劲、踌躇满志的阶段,跟我们研究所的合作是他的第一个大生意,所以他格外的重视。第一天见他,我就被迫加了班。
晚上十点多从他的公司出来,他交给了我一叠厚厚的资料,说:“着急用的东西,加紧给翻译了吧,辛苦了。”。
那一段时间,我每天除了研究所的工作,剩下的时间基本上都泡在他的公司里翻译资料整理文件,几乎每天都要忙到九、十点才能回家。偶尔,还要去中科院送文件。工作的忙碌,给了我感情上的喘息,我累的没有时间去悼念和凭吊那一段青涩的恋情。
王程皓的家乡在内蒙,家境很好,父母有自己的公司。典型的尖子生,一路跳级保送,带着光环来到北京念大学、读硕士、上博士,一帆风顺的让他觉得这个社会美好的一塌糊涂。他也坚信只要他有目标,再加上深思熟虑的计划,就可以给他的光环锦上添花,就好像他上学时一样。于是,博士毕业之后,他带着自己的研究课题,投资开了这家小公司,一共才五六个人,七八台机器。我们研究所的领导跟王程皓的博导是大学同学,所以算是帮忙也好,算是投资入股也好,总之研究所跟王程皓共同出资做了项目。
总听到人说时间是治愈各种情感创伤的良药,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的伤痛会慢慢的平复。可时间就像是中药,虽然除根,但是药效缓慢,是个长线的解药。忙碌的工作才是西药,虽然治标不治本,但是效力强大且见效神速,瞬间就能麻痹你的痛感神经,让你吃的饱睡的香。我为了能够不让自己再想起跟赵丰年有关的任何事情,所以整天像是个注射了过量兴奋剂的神经病一样到处没事儿找事儿做。就连王程皓公司里许多本来不该我做的事情也都争着抢着的去做了,搞得王程皓的助理闲的就只剩下坐在电脑前发呆了。我们所里的毒舌大姐每天莫名其妙的看着我说:“芮雪,保洁阿姨的工资是不是也给你了?”
因为项目才起步,而且跟美国的一家机构有合作,所以很多时候为了迁就美国方面的时间,王程皓几乎每天都要加班到半夜。我也就抓住机会心怀鬼胎的表示愿意跟他一起免费加班。
现在回想起来,那一段日子其实挺辛苦的。因为手里的生活费太紧张,我晚上在上地附近吃饭都只敢去那些看上去不论硬件还是软件都残破不堪的小吃店,或者干脆就吃个饼干喝点水了事。高强度的工作经常让我到八九点就饿得头晕眼花,只好一边大口喝糖水一边翻译。
王程皓每次看到我拿着饼干就摇摇头说:“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女人都想什么,瘦成皮包骨头了还减肥。”我嘴上不饶他:“如果没有你们男人,我们这些女人也就不用受这种苦了。”可心里苦笑着:如果有钱,我也知道鲍参翅肚好吃又营养。
王程皓加起班来没有时间概念,因为是自己的事业所以总是全情投入,可他并不是一个好老板,尽管他才华横溢,并且几乎公司的大事小情都亲力亲为。但是他给员工们安排任务的时候总是会忽略他们的感受,繁重不说,甚至连一句关心都没有,公司的同事们私下里都给他起外号叫“法西斯”。在那样不分昼夜的连续加了一个星期的班之后,员工们开始寻找各种原因消极怠工了。
一个周二的晚上,当我神魂颠倒的从资料堆里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除了我,就只剩下王程皓还在电脑上噼里啪啦的工作了。我倒了杯热水推开他的办公室,“王总,我那边差不多整理完了,还有别的需要帮忙吗,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一边继续在电脑上忙碌,一边用下巴示意我:“明天要去监理那边的资料还没有弄好,有几张发票找不到了,你在那几个柜子里找一下,然后复印盖章装订好。”
我什么也没说,放下水杯就开始去找发票。
手机不知怎么突然就响了起来,我吓了一跳,自从跟赵丰年分开之后,我的电话除了移动公司发天气预报短信的时候叹两声以外,就几乎没有发出过任何动静。这个铃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脆,王程皓皱了皱眉头,我赶紧退出办公室,走到最远的角落拿出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