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芮雪是初一开学报到的时候,在教务处,母亲正在为了分班的事情跟教导主任不厌其烦的交涉,我百无聊赖的站在一边四处张望,拥挤不堪的办公室里人头攒动人声鼎沸人来人往,角落里的落地扇吱吱扭扭的超负荷运转着,我心烦的要命,身上汗津津的,急切的希望母亲赶紧办完手续,然后去校门口的小卖店买个冰棍吃。
母亲不知道从包里拿出了个什么东西,趁着跟教导主任握手的当儿,两个人迅速的完成了交接,之后我看见一片山花烂漫,母亲一面点着头千恩万谢,一面向我走来。我不耐烦的瞟了她一眼,转身往门口走去,听见她在身后不知道跟谁在说:“这孩子,热糊涂了都,跟老师说声再见呀,怎么这么没礼貌。成了成了,张老师,费心了,我们先走了,谢谢啊,再见。”
从教务处的门口满头大汗的挤出来,没留神撞在了一把雨伞上,正准备开骂,对方就赶紧收了雨伞,忙不迭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在门口排了好久,太阳实在是太毒了,真是不好意思……没事儿吧?”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我揉了揉肩膀,这才看到伞下站着一对母女,女孩低着头看不清脸,普通的娃娃头,发质很好,又黑又亮,皮肤白皙,睫毛长长地,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套着深蓝色的长裙,静静地站着,似乎烈日蝉鸣,人群喧嚣都与她无关一般,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我看到她,好像觉得这酷暑的天也没有那么热不可耐了。母亲从身后挤出来,心情很好,笑着跟女孩的母亲说:“没关系没关系,今天是太热了,第一天报名,人又多,难免的。您也是来给孩子报名的吧,赶紧进去,晚了分不到好班的。”
女孩的母亲一脸为难的附和着:“嗯嗯嗯,唉,就是人太多了,你们给分到几班了?”
“一班。快进去吧!”说着母亲推了我一把,很明显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我下台阶的时候扭头又看了一眼那个女孩,她仍然安静的站在那里,微风吹过,轻轻扬起的发丝和裙边在那一晚出现在了我的梦里。
开学典礼的那天早上,我一边跟吴军—我的死党,心不在焉的瞎扯,一边四下里寻找那个蓝裙子的安静姑娘,吴军踢了我一脚,骂道:“看你那贱样,昨天晚上想了一晚姑娘吧?”
“滚远!”我被说中了心事,顿时无比懊恼。
“说说呗,啥样儿的?是咱们学校的不?”吴军嬉皮笑脸的凑上来,好奇的打听道:“让兄弟开开眼,什么女孩让你这么快就忘了卢珊了。”
“少瞎扯,卢珊跟我屁事儿都没有,就是你**瞎起哄闹出来的事儿。”我把他从身边推开,眼睛仍然不停的寻找。
“嘿嘿……校,校长好!”我听见吴军干笑了两声,然后突然严肃了起来,正准备回头骂他少骗人,却听到校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是那个班的?为什么不站在自己的队伍里?!你们班主任呢?开学第一天,这么严肃的大会,你东张西望的找什么?!”
那天的大会最后,吴军因为找我说话而被教导主任叫到了主席台上示众,而我,因为是从犯也挨了一顿批。看着眼前的同学们一边瞻仰我们两个倒霉蛋一边窃窃私语的往各自教室走去的时候,我心里暗自庆幸那个蓝裙子的姑娘没有出现。
我从教导处出来走进教室的时候,班主任刚好分完了座位,看见我进门,班主任走过来说:“赵丰年同学,你的同桌下午才会来,早上你先自己坐。好了,快回座位收拾一下,准备上课。”
中午睡过了头,着急忙慌的跑进教室,发现座位上一个女孩低着头在整理抽屉,我一下子坐下,踢了前面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吴军一脚:“混蛋,你中午走干嘛不叫我一声,害死老子了。”
见那家伙昏迷不醒的装睡,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正要发怒,政治老师就走了进来,我赶紧收拾东西坐下。
“现在开始点名……芮雪!”
“到!”我身边的女孩回应声回答。“……赵丰年!”
“到!”
全班一片寂静,然后就哄堂大笑,连政治老师也没忍住跟着大家笑了起来。我有点尴尬的看了一眼同桌,天哪,这不就是那个蓝裙子的丫头吗?!
那一堂政治课,我什么都没有听到,满脑子都是“瑞雪兆丰年”。我的名字是爷爷给起的,据说因为这么土的名字,妈妈还跟爷爷吵了一架,可是爷爷最终还是说服了妈妈。原因很简单,爷爷奶奶都是农村出来的,而奶奶因为收成不好,为了让爷爷和自己的孩子们吃饱,自己饿死了。所以,爷爷说丰收的年份比天大。
我对爷爷奶奶都没有印象,记事的时候他们就都去世了,可我却为奶奶的死担负了千斤重担。懂事以后,我有几次要求父母给我改名字,他们都拒绝了,可是谁又能想到,这土气的名字还能带给我奇妙的一段缘分。
老师点名的时候,大家都乐不可支的取笑我们两个人的名字,我也自嘲的跟着大家一起乐,余光中的同桌只是微微地抿了一下嘴角,似乎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甚至都没有扭头看我一眼。
那一节课,我一直都很紧张,前排的吴军不断的回头对着我狡诈的笑,而身边的女孩又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我心慌意乱的熬到下课,老师一出教室,我就蹦起来拉着吴军跑了出去。
吴军一边跑一边大笑,“哈哈哈哈,瑞雪兆丰年,嗳,你赚到了。”
“少跟着起哄,你不是问我开学典礼的时候在找哪个姑娘的吗?”
“我靠,不是吧,这样也可以?!”吴军愣了一下,然后一脸坏笑的对我说道:“你俩挺有缘分的,这姑娘长的还成,就是看着冷冰冰的。”
“你也觉出来了吧,刚才大家那么笑,她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有兴趣不?想办法认识认识呗?”吴军搂着我的肩膀说道:“给句话,哥们儿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