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初中时期谈恋爱这事儿还只是属于一部分启蒙比较早的学生的话,那么到了高中,那简直就是雨后春笋火力全开了。再没有人偷偷摸摸东藏西躲的矢口否认,当然,这也仅限于同学之间,对于老师家长,那当然还是严防死守的。
高中之后芮雪的第一个生日,我绞尽脑汁想要给她一个惊喜。那时候流行叠千纸鹤许愿星,我看到许多女生上课下课不停点儿的折。于是我拉着吴军陪我去一家工艺品店买了许多彩色的方纸和一个大玻璃瓶。经历过那个岁月的人都知道那种专门用来折纸鹤的彩色四方形纸有多小。我想折够九百九十九只纸鹤送给芮雪,因为我听很多女生说999代表了天长地久。
原本以为很简单,可是真的开始折了才发现纸鹤这东西真不是男人可以hold住的。我把能利用的时间都利用上了,中午不睡觉,晚上熬夜,除了在学校和父母能看到我的时候,其他时间我都在折纸。眼睛熬的通红,搞得我妈以为我得了红眼病非要带我去医院检查。手指磨出了血,一碰东西就疼的钻心,还不能贴创可贴,于是我就带着血折,好多纸鹤上因为沾上了血迹而被我扔掉了。
芮雪生日那天早上,我特意提前去了学校,想偷偷的把纸鹤放在她的抽屉里。可当我到了学校之后才发现原来还有人比我去的更早,她的书桌上放着好几份礼物。我有些无奈的看了看教室,并没有什么人,想了一下,我还是悄悄地走过去把纸鹤放在了她的桌上,不论怎样,这是我想要送给她的东西。
芮雪走进教室的时候,我紧张的要命,尽管桌子上并不只是我一个人礼物,可是我仍然期待她看见纸鹤的时候能表现出不一样的惊喜。
可是,她仅仅是对着满桌子的礼物愣了一下,然后就迅速收进了抽屉里面,我觉得她也许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那堆礼物里还有我亲手折的九百九十九只纸鹤。
那一整天我都在盼望她能够拆开礼物来看一下,可一直熬到放学,她都没有把任何一件礼物拿出来。虽然因为知道还有人跟我一样失落而觉得有些庆幸,但伤心的感觉并没有因此而少一分。她并不在意我。
于是我开始幻想着,或许她晚上回家就能看到吧,然后她会经过跟别的礼物比较之后,认真的思考觉得我其实是个很好的男生而愿意做我的女朋友。
我又错了。她依然对我淡淡的,没有亲近也没有疏远。她越是这样,我对她的渴望就越发强烈。
回忆里的时间似乎总是只能用一晃而过来形容,因为记忆是用大大小小的故事串起来的。如果没有或悲或喜的大事小情,那么生活过在这世上的痕迹也就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了。所以,不论是什么样的经历都是好的,因为这是一个人曾经来过这世上的证据。
高三的那年圣诞节,大家都表现的相当兴奋。再过半年,我们就要四散分离。于是,班里组织了一个小小的聚会。学生时代的我们可以把任何与我们有关或者无关的节日都过的浪漫而热烈。
那天晚上,我们在刻意营造的伤感气氛里愉快的度过了。可是,唯独没有芮雪。
第二天,班长告诉大家,芮雪的父亲因为心脏病突发而离世,所以芮雪短时间内不会到学校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死亡,这个距离花季岁月的我们实在是太遥远了,就像是发生在另一个时空里的事情。而死亡意味着什么,对于我来说,根本一无所知。我在意的,只是芮雪流泪时的样子。
一直到放寒假,芮雪都没有来上课。我每天看着那个空荡荡的座位发呆,这种思念抓肝挠肺,实在熬不住了,我就一个人偷偷地跑到芮雪家的楼下静静地站一会儿,幻想着或许可以不期而遇。我很庆幸一直没有遇到她,因为现在想来,其实如果当时见到她,我会更加不知所措,十几岁的我并不懂应该怎么去安慰别人。
那一段日子就在我在芮雪家楼下的远眺中度过了,我记得自己冻得双脚都没有了知觉,脸疼的要命,却舍不得走,只是因为看到她房间的窗户上的身影。幸运的话,有时还会看到她走出房间到阳台上透气。远远地看着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发呆,我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后来我告诉芮雪当时我很心疼她,可是仔细想来,我并没有那么明显的心疼感,而且,我还很愿意看到她出现在阳台上的样子。那个时候的我,一直认为这就是爱情。或许,我错了。
过完年之后,班里开始按照模考成绩安排座位,芮雪因为没有参加考试而被分出去一个人单坐。我去找了班主任,说自己眼睛不好,想往前坐点,班主任看了看我,同意了,为了不影响别人的座位,我如愿以偿的坐到了芮雪的身边。
她的话更少了,一直默默低着头坐在我身边,我看不到她的脸,只有她戴在鬓边的一朵白色的小花不断出现在我的眼中和我的心里,在月色里摇曳,在阳光下静静地等待。
芮雪,让我痴迷的就是她与世无争淡然悠远的态度,那么纯净,就像是在月光中闪耀的晶莹露珠。如果,我从未得到过她,那么她就会一直这样美好的存在于我的心底。
高考完之后,芮雪就消失了,一直到我去交高考志愿表都没有见到过她。我想,也许我们要就此诀别了。我后悔自己竟然连一声“喜欢你”都没来得及告诉她。
去北京读书,是母亲一生的愿望,我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意识要选择什么专业或者什么学校,一切志愿的填报都是父母商量着完成的,那个假期,我除了跟吴军到处瞎玩儿就是到芮雪家楼下去坐一坐看一看。可她家似乎再也没有人住了一样。临走之前,我写了一封信给她,塞在了她家的门缝下面,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可有些话,我想让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