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多钟，酒菜已尽，闲话亦毕，大家各自散去，阿英问要不要顺路带了林妹妹，牵牵说没事，自己送她回去就可以了。
阿英道：林妹妹可以不？
林妹妹道：你喝那么多就自己回去好了，我怕你把我带到沟里去了。
阿英道：你就不怕阿牵把你带到沟里去啊？
林妹妹道：他都没骑车，怎么带？我们一会坐公车回去，没事的，你们走吧。
阿英道：那好，你们路上注意点。
牵牵道：你也注意点，别摔坏自行车了。
阿英道：车比我还重要呢？
牵牵道：车不摔那你肯定也就不会摔了。
两人下楼，走过两车宽的一条小巷，是自行车宽，来到两辆汽车宽的马路，然后右拐，上了大路，牵牵道：怎么样？你没多喝吧？
林妹妹道：没有啊，我就喝了两杯酒，能多到哪去？哪像她们，喝那么多。
牵牵道：各有各的难处，她们也是借酒浇愁。
林妹妹道：你说男人结婚后都会变吗？阿琼说她老公谈恋爱时对她那么好，现在居然连家都不回了，结婚才几年啊，还有孩子在呢。
牵牵道：你别多想，阿英老公不就很好吗？不是谁都一样的，阿琼只是特例，她倒霉一点而已，你要相信自己没那么倒霉。
林妹妹道：光相信就行啊？这种事谁说得定呢？人都会变的。
牵牵道：是啊，会越变越好的。
林妹妹道：你说的啊，别到时候往相反的方向变。
牵牵道：你指东我不往西的，相反的方向在哪里？
林妹妹指着马路对面道：走。
牵牵道：这是横穿哎。
林妹妹道：我指东你不往西的啊。
牵牵道：这本来就东西向的路，你这也是往北指啊，不是东。
林妹妹道：莫不成只能指东的时候才有效果，其他方向就另当别论了？
牵牵道：当然不是，关键你这往北横穿马路的，这么多车，我要直接过去飞来横祸了，就一次给你指东的机会都不留下了，我不能这么小气。
林妹妹道：就你这样还是大气？简直就是大大气坏了我。
牵牵道：你人小量大，不会生气的，哎，要不要坐一会？看这广场这么多人在。
林妹妹道：被你气的走不动了，坐一会吧。
是一个很大的广场，前面是一片空旷所在，铺了成形各种图案的地砖，中间一环一环下去，是个喷泉池，边上有着各色动物的雕像，或实存或虚构，一个个张牙舞爪面目狰狞，喷泉当然是没有喷的，因为不是什么重大节日，但牵牵觉得只要他跟林妹妹过来都是应该喷的，因为能跟她在一起，每一天都是节日。
他们在喷泉池的后面找了个石凳坐了，还不是很热的夏天，又已经晚上多时了，不是很烫，牵牵弯腰吹几下，道：没灰了，坐。
林妹妹道：装模作样。
牵牵道：只是在你这装的。
林妹妹道：你真就这么认死理了？
牵牵道：认什么死理？
林妹妹道：就一定要缠着我？
牵牵道：不算缠着吧？我也不是一天到晚无时无刻都在你身边的。
林妹妹道：但是不在的时候就打电话发信息啊。
牵牵道：你可以不接不回的啊。
林妹妹道：我要不回我怕你又会找到我家去。
牵牵道：哪里，你多想了。
林妹妹道：是你多做了。
牵牵道：那我以后改，哎，今天下班这么久了不回去，你姐姐他们会不会又有什么表示啊？
林妹妹道：表示就表示吧，我都习惯了。
牵牵道：不要正面僵持，迂回对应。
林妹妹道：你让我撒谎啊？
牵牵道：撒谎肯定不行，我是说他们肯定也有对你放心的地方，你又不是三岁小孩了，不可能完全管着没一点缝隙的，他们要问起，你拿这些说事就是了。
林妹妹道：也不能天天说啊，不然不还一样，哎，如果你是我姐姐，你有个我这样的妹妹你怎么办？
牵牵道：我跟我妹妹散伙，随她去哪。
林妹妹道：你太狠心了。
牵牵道；狠心是为了放心，总不能牵在手边一辈子的，哎，你是不是从小跟着你姐姐长大的？
林妹妹道：能算一点吧，她那时候也是小孩的，我爸妈常年在外地工作，我们俩都是跟着奶奶。
牵牵道：那就是了，有迹可循，长姐为母，她管你管习惯了，她在哪上班呢？
林妹妹道：不能跟你讲。
牵牵道：这有什么不能讲的？你在哪上班我都知道了，还怕她的被知道？
林妹妹道：因为离我们很近。
牵牵道：很近？到什么程度？
林妹妹道：近在咫尺。
牵牵道：能近到这样？也就在我们一条街了？
林妹妹道：嗯。
牵牵道：这你要早讲的啊，你老是小心翼翼的，我也好回避一点。
林妹妹道：压根不知道就是最好的回避。
牵牵道：万一我跟你在一起被她看到了呢？
林妹妹道：我知道她在哪里，我会注意的。
牵牵道：你都跟我在一起了，哪还会有心思想到她？
林妹妹道：盲目自信，我很清醒的，她永远排在前面。
牵牵道：总有疏忽大意的时候。
林妹妹道：绝无。
牵牵道：你还是跟我讲一下好了。
林妹妹道：你要做什么？
牵牵道：我好去拜访一下，看看到底什么样的姐姐能让妹妹有这样挥之不去的阴影。
林妹妹道：你要去找她？
牵牵道：嗯。
林妹妹道：那我更不能讲了。
牵牵道：早晚都要见面的，何必人为推迟呢？
林妹妹道：我可没说过早晚都要见面的哦，也许慢慢就用不着见的。
牵牵道：你看你，又在打击我的进取心了。
林妹妹道：不是打击，我一向这样认为的，也不是第一次跟你讲了。
牵牵道：发现你的安全感存在感不是很强。
林妹妹道：嗯，我害怕失去。
牵牵道：可是还没有得到，哪里就会失去？
林妹妹道：就是害怕会失去，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得到。
牵牵道：你要这样想，那就一辈子都会一无所有了。
林妹妹道：总有些人会一无所有的，为什么不能是我？
牵牵道：不会有谁一无所有的，只是大家有的不一样，你更不会。
林妹妹道：谁知道？
牵牵道：我知道。
林妹妹道：你就那么有信心？
牵牵道：如果连信心都没有，那还怎么继续？就是苟延残喘了，我不喜欢这样。
林妹妹道：那你喜欢哪样？
牵牵道：我喜欢你这样。
林妹妹道：转移话题了。
牵牵道：这你都发现了？明察秋毫，我是说，如果一件事认定了，做了，那就好好坚持下去，浅尝则止半途而废，就不该了。
林妹妹道：万一你坚持到最后发现还是要止要废怎么办？
牵牵道：那是到最后，不是半途的就行。
林妹妹道：本来半途就放，还能去做别的，这到最后了才废，后半途就都浪费掉了。
牵牵道：浪费又没有客观标准，只是人为界定的，也许对我来说，多长的后半途也只是节约呢。
林妹妹道：你太乐观了。
牵牵道：也有别人这样跟我说，但我更想听到的是与之相近的另一句话。
林妹妹道：什么话？
牵牵道：你太太乐了。
林妹妹一笑，并不说话。
牵牵道：哎，你看，你用行动诠释了这句话。
林妹妹捏他一下道：谁是你太太？
牵牵道：非你莫属。
林妹妹道：我才不做你太太呢，我才多大，我要好好挥霍我的花样年华，让青春无处不在。
牵牵道：你就是我的青春，也无处不在。
林妹妹道：你还有青春？你都青黄，不接了。
牵牵道：你来了，就接了。
林妹妹道：我可不一定会接的。
牵牵道：我会接就可以了。
林妹妹道：你接什么接？
牵牵道：接你下班，接孩子放学，接孩子外婆来我们家常住。
林妹妹道：你思想多肮脏啊？整天就想这些？
牵牵道：何止整天，还整夜呢。
林妹妹道：哎，我是不是说错什么做错什么让你误解了？
牵牵道：没有误解，只是不够了解。
林妹妹道：你还想了解什么？
牵牵道：了解你姐姐在哪里上班。
林妹妹道：又回来了，我跟你说，你别什么都只想着好的方面，站得高，会摔得更惨的。
牵牵道：我只知道站得高看得更远，那些摔惨了的，谁让他不站稳。
林妹妹道：你能保证你就一定能站稳？
牵牵道：站都站不稳，还要这双腿做什么？不然坐轮椅去了。
林妹妹低了声音道：哎，别坐了。
牵牵道：暂时不会坐的，还没截肢。
林妹妹道：我是说我们不要在这里坐了，走吧。
牵牵道：急着回去呢？好，听你的。
林妹妹道：不是急着回去，你看背后两边那些三三两两的人没有？
牵牵回头看了一下道：有，是坏人？
林妹妹道：嗯，我听说就等着夜深人少了专门打劫那些小情侣的，这是在寻找目标呢。
牵牵牵她起来，走开道：咱们也在他们考虑范围之内？
林妹妹道：当然在。
牵牵道：我知道，我是说情侣是真，但不小啊，我都青黄了。
林妹妹道：你，青黄是假的，情侣也是假的，可以了吧？
牵牵道：别，别，还是反过来吧，我黄就黄点，反正也面黄肌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