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6
雷走在布满海盗的泥街上，黄灿的尘雾阵阵飘扬。村里遍布鱼腥的海风，从四面八方的大海缓缓吹来。低矮残破的木屋鳞次栉比，各式各样。光膀黑肩的人躺在窗台、树阴、门廊里，一些纤腰女人走在街上，调戏着看得顺眼的男人。
有个皮肤白皙，头发慵懒扎着的女人在雷身边走过，右手轻轻在雷的腰间抚了一下，雷回头看去。这是一个二十有五的女子，稀少微棕的刘海斜遮住半边脸，圆长的瓜子脸，下颚骨性感可见，两边颧骨却有种可爱的婴儿肥。她扬起头露出一个得意又轻视的笑容，转身就走。姿势十分潇洒，随舞般甩动着身子，雅痞十足。
雷莞尔一笑，这种事情每天都要在这个村子发生不下上百次，在被骚扰这种事上，男人通常比女人宽容很多，这是这个大开拓时代的风情写照。
比尔吉沃特夫，江波星海海盗的家园，无法无天的地界。在这里，是人类的另一种世界！
这颗没多少人发现的古生态星球非常小，表面积只有两千万多平方米，只有地球的百分之四，月球的一半。它环绕着一个O级的蓝色恒星，自转非常快，因此昼夜每天交替两次，一天要经历两个白天，两个晚上，每一段的时间都不同。
比尔吉沃特夫没有大陆，只有像碎沙一样飘散的岛屿，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海覆盖了整个星球。不深的海层里畅游着各种中小型海生生物，繁衍生息在大海的每一个角落。这些不知道是乘着多少代的新老海盗船来到这里的船员的宠物，此时已经适应了新的家园。他们经过一代代的人工干涉或是自然适应，发展出一个比尔吉沃特夫独有的生态体系。
虽然这种破坏原有星球生态的行为在人类文明里不算上是一种有道德的行为，相当于古地球的时代的往河里乱丢垃圾。不仅不利于本来就稀少的宜居自然环境，这种恶行有时候还会破坏到一些价值连星的科研资料，甚至是涉及到生命的起源和进化密码这种对文明生死存亡至关重要的东西。有可能人类永生的秘密或破解几百个绝症的钥匙就藏在这里某立方纳米水域的一个基因链片段里，一般情况下发现这种自然星球的探险家都会通知文明圈的部门，然后文明圈就会派出科研舰队长年累月驻扎在这里，最后有可能让人类的整个生物科技出现巨大突破，整个文明进步几十年。
本来那些海盗开始也是想这么做的，但是看了看自己长到一望无际的悬赏星级和密密麻麻的罪计列表后，便腾腾腾地跑回舱室里，捞出已经快挤不下鱼缸的小章、小鲨、小龟，一边骂着自己是千古罪人一边把他们扔到海里。
雷走进一个十七八世纪美国西部牛仔风格的酒馆，推开两扇设计巧妙的悬空门，咿呀一声，进到冷清的酒廊里。这里所有东西全是木制，中间全是川形背椅和不大不小的圆桌组成的组客区，左边是有半人高的J形吧台，那是散客坐的地方，也是最有风味的地方。右手是一个通往二楼的回形楼梯，老板同时还做着旅馆的生意。虽然店主在设计的时候下了很大功夫去营造出那种冒险家喜欢的狂野、漂泊的牛仔感，但是仍然没有做到完全跟历史一模一样，大部分的木头用的都是淡白的船木而不是深颜色陆生树木，这跟绝望大星海的风情有关，这里的人都喜欢自己在本地一颗一颗地砍树，像古代的人一样亲手一块木头一块板搭起房子，而不是像文明圈的人一样网购来最好的材料叫机器人修建。木头被海风腐蚀得镂空而湿滑，没有一丝现代的痕迹，非常有喝酒的味道，
“欢迎！雷，你这次比上次晚了不长时间。”留着白长胡子的海盗热情地跟雷打着招呼。
雷在吧台拉了个木椅坐下，身子微靠在吧台上，对老海盗笑道：“早上好！比巴博，我们回来的时候遇到了点麻烦，出了点事情，所以晚了几天回来。”
“出了什么事了？”比巴博好奇地问道。
“也没什么事，一场战斗，死了不少人。估计等下来你这光顾的人又要少一点了。”雷对着比巴博微笑。
比巴博露出一个哀痛的表情，做了个逝者安息的手势。开口说道：“在大星海上混的，迟早要归于大星海。愿那些勇敢的冒险者在地下继续他们的梦想。”
“愿他们安息。”雷也说道。
比巴博向雷问：“还是老样子？”雷点点头。比巴博转身在酒架上摸索了起来。
“我说，你们这次出航，有没有好收成，我最近新找到几个适合你的东西，你可能会很感兴趣。”比巴博一边调整酒料一边说。
“哦？”雷来了精神，转过头来说：“我们这次只是完成了几个勘测数据的任务而已，没什么钱赚，我就更分不到多少了。不过你说的东西是什么，不妨听一下。”
比巴博把调好的酒从桌子上滑到雷身前，地下身子把头凑到雷的耳边。
“你上次托我找的那几样材料，这几天有点眉目了，一个梅启拉的商人这几天在镇上歇脚，我的小弟告诉我他有你找的东西在卖，甚至还有一台精炼仪。”
雷的瞳孔在十分之一秒放大了一点，又瞬间恢复正常。但滑如狐狸的比巴博早已看在眼里，他闭上了嘴，没有继续说话。雷笑了笑，知道又被这只老狐狸套住了，他掏出几个铂币在吧台上面滑了过去。
老比巴博十分快速地收下金属硬币，小心翼翼放到吧台下的抽屉里。然后才继续说：“那个人已经在这待了很久，估计这几天就要走了，你得抓紧时间，他住在离这三十公里的南方的一个岛上，这是旅店的地址。”老比巴博把一段文字传到雷的终端上，雷在确认后点点头。
“小伙子，跟你做生意真是十分愉快！我敢肯定，早晚有一天，你会一飞冲天，傲视整个大星海，你可比那些抠的能气死人的穷鬼可爱多了，这杯算我的。”老比巴博搓着双手，语气比太阳还热烈。
雷看着他苦笑：“如果比尔吉沃特夫上面有奥斯卡的话，你这老东西肯定能拿几座最佳男演员奖。都怪这凶险的世道，每个人都不敢把东西放在星网上卖，不然我多年的工资也不会便宜你了。”
“嘿嘿嘿”比巴博也不否认，这项副业是他最丰厚的收入之一。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要去别的地方逛逛了。对了，等下你看到我的船员进来，给他们也打个折把。”雷抓住杯子一饮而尽，对强烈的味道十分满意，然后走出了酒馆。
“嘿嘿，那是一定，一定。”比巴博憨厚地笑着，雷给他的消息费够请一船人的酒了。
雷走出酒馆，摸了摸腰袋，里面的硬币已经不多了。想了想，离自己上次兑换已经过了两个月。‘看来得先去卖点东西，提现点现金。’雷想。
打开终端，选择私人模式，三维的影像直接投到眼球上，“搜索，本地最近三十天交易量最高的市场。”，雷双手在空中写入一个个字，雷的终端是不知道多少代前的老爷货了，只有在贫瘠如斯的绝望大星海，才能看到这番滑稽的景象。
“通过1个可用引擎，得到1个结果：比尔吉沃特夫交易市场排行。。。”
‘这个不错！’雷用手点了下排行表中的第三个，根据他的经验，第三个永远是出售货物性价比最高的。
“聚来宝庄，位于本体以北300公里的冰火岛，火镇。专门为大小商人提供交易场地服务，财货鉴定，交易担保，货物拍卖。本店也提供收购和售卖业务。。。”雷看着店铺的介绍点了点头，‘有黑鼻子三星级的诚信凭证，应该没有什么太大问题’。
黑鼻子担保是一个海盗王旗下的担保公司，专门为绝望大星海的人类商家做出诚信担保，对买家来说十分欢迎，让他们能够难得地安心交易。这种凭证在这片大星海往往是源源不断的客流量的代名词，但是加入担保的店铺审核十分严格，不仅必须遵守一大堆规则，而且一旦被发现破坏了海盗王的规矩，就会毫不留情地受到黑鼻子的通缉。毕竟这关系到他每年数千亿计的加盟费，他不像其他海盗王，这种特殊的商业形式是他唯一的聚财饭碗。
各式各样的低矮木屋一直延续到黄白的浅滩，歪歪扭扭的木质的码头延伸几米到海上，摇摇欲坠。几个戴着头巾、斗笠的海盗光着膀子在钓鱼，手里的竹竿应该是早上新砍出来的，外表还没被海风侵蚀得变黑。远处还有几艘17世纪的小渔船在浅海漫游，用一种本地植物搓出来的网捕捞着怪模怪样的鱼类。
雷没有走到摆着几只小渔船的渡头，而是走到后面一个很隐蔽的树林里，树林后是一个半月形的浅湾，一个不到三米的小木棚搭在一群椰子树旁边，雷走了过去。
“我要去冰火岛，方便么？”雷对着小木棚里面的人说。
棚里坐着一个看着报纸的人，看不到脸，穿着淡黄的花衬衫，敞着腹肌在外面，头发上插着太阳镜。这是一幅典型的二十世纪的海滩打扮。
他一听到有客上门后，立即放下报纸，脸上堆着单纯、阳光的微笑。“没问题！客人，你要现在就走还是待会？”
‘估计是个来打杂工的孩子’雷心想，对他微微点头，“马上出发，要尽快。”，然后做出一个手势，这种手势一般代表金钱，在这种情况下的意思是‘我愿意付你成堆的小费，快点满足我要的货物’。
男孩脸上的笑容又明朗了几分，但是眼睛里没有贪欲之色，对着雷说道：“来这边，我保证二十分钟都不要。”雷跟着男孩，男孩走到浅湾里边上，在手上的终端滑了几下。
“噗~~~”一艘蓝色的快艇从海里升起，悬浮在他们面前。雷扫了一眼，船已经发旧了。
“客人，你是一名海盗么？”快艇旋转着升起，男孩从驾驶座转头向雷问道。
“嗯，你今年多大了？”雷点点头，又问道。
“再过两个月，我就12岁了，我跟妈妈说，长大后我也要像她一样，做一个海盗。”男孩的语气非常纯净，没有大人的颤音和停顿。
雷嘴角一笑，又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子。“海盗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再过几年你就明白了。”
“每个人都喜欢跟我这么说，可是越是这样，我就觉得越有意思。”男孩回答道。
雷善意一笑，没有接话，舱内陷入沉默中。
不一会，目的地到了。
“客人，慢走。”男孩在快艇上挥手。雷朝着他微点头。
“冰火岛！果然是冰火相融呢。”雷看着脚下的蓝黑相间的圆湖，此时的他站在一座火山上。
雷走在火镇街上，这是一个圆环形的镇子，用竹架搭在火山口边，火山已经是死火山，没有温度从地底传来。
“外星文明武器！离子战刀、分裂枪、暗杀猎蛇，应有尽有。”
“稀有金属，元素表一百五十到两百位现货出售，两百位后少量供应！”
“冰糖葫芦！”
大街上的叫卖应有尽有，从外星病毒原体到水果特产，数十个在这片大星海淘金的冒险者在摆着地摊，其中说不定有几个是船长。雷粗略扫了一下，这种闹市卖的东西鱼龙混杂，陷阱数不胜数。凭着他的能力，是很难拿到什么好处的，他没有花很多时间，粗略逛了一会，就向原先的目的地走去。
“聚来宝庄”，四个大字挂在招牌上，这是一个仿宋的茶楼，门边的两根歪扭的木柱立得很高。大厅是喝茶的地方，清一色的黑木方桌和长条板凳，各种人在这里摆着龙门阵，熙熙攘攘，这种酒馆是喜欢交流情报的人来的地方。雷没有停留，走向后门，再穿过一个铺着粉白石板的小院，来到了后院。
后院还是一样的瓦房和宽门，一个微胖的女人坐在柜台后，左右有两个帘布。
“借问，我想出手点东西，地方在哪？”雷清了清嗓子，朝女人问道。
“啊！来客人了啊。请问先生所售何物？”女人反应过来。
“一些武器，大部分是手雷之类，杀伤力大约七级。”
女人表情认真了起来，这样的货物算较贵重。她开口道：“先生请往右边走，会有人为您带路的。”
雷朝右边红色的帘布走去，掀起帘布，里面是一个小厅，一个佝偻的老人笑眯眯地迎来。“先生请这边，老夫已经知道先生的意图，请问可否进去瞧瞧？”
雷点点头，一般这样的交易所都会提前先鉴定货物，如果稀有的话，他们会第一个提出收购的意向，雷这次来就是专门卖给他们的。
“唔。。。质量精致，用了纳米尼龙扣来当保险，火药是千万千瓦级的电磁芯，很精致，可以，可以。”老人用着各种仪器观察着小球，赞不绝口。
“这种小球，估计能够造成六级到七级的伤害，如果拿出去的话，估计马上会被哄抢一空，先生您是打算出手吗？有没有考虑过卖给本所？”老人对着雷说。
雷反问道：“你的价格能出到多少？”
“与您的手雷杀伤力同级的绯离子刃和氮分子散弹喷射器现在在市场上的价格是一万二星币，您的手雷估计可以卖到一万三，本所可以给您百分之六十的收购价，现金。”
“一点五万，不能再少了。请先生识货。”雷没有计较对方才给60%的收购价，而是给出了一个新的价格。
老人用手托着下巴，想了一会，答应到：“好，先生想用转账还是铂币？”这位老先生是个很干脆的生意人，没有讨价还价。
“一半转账，一半给我折成铂币。我一共有9个手雷，全部都卖给你们，还有一批小玩意，你们顺便也帮我折了。”雷把包里的东西倒出来，铺满一大块地方。
“好，先生请给我们点时间准备。”老人暂时告别雷，拿着东西朝后堂走去。
老人去的时间很长，雷坐不住，就走到院子里欣赏着园栽，园林里栽满了紫露草，这种花在灰石的背景下会有种幽美的感觉。
“先生也喜欢古地球植物么？”一个声音响起，雷猛地看向声音的主人，一个紫发的干练女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
雷立马退后了几步，心里惊涛骇浪，自己已经算是在绝望大星海混了八年的了，不是小半个高手也算是警觉过人。现在竟然有人能无声无息地接近了自己，难道醒来后自己耳朵也半聋了么。
女子没有动，看着他，微微笑了笑，开口说：“先生不必惊慌，在下是本交易所的主人，名叫紫心草。”紫发的女人非常自信，风轻云淡，好像一种侠客。
雷发现了自己的失礼，朝她歉意地微微点头，说：“是我失礼，让老板见笑了。”女子点点头，扔出一个口袋，雷用双手接住。
雷拉开口袋一看，大大小小的铂币躺在里面，雷用终端扫描了一下，数量正好。
“先生另一半的钱已经转到你的账户上了，在下还有要事相身，恕不久陪。”雷看向女人，只看到一个紫发的背影。
雷走到渡头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了，此时离他出比巴博的酒馆才过了不到五个小时。他扔出几个铂币给快艇商人，一艘黄色的快艇在阳光下升起，朝着南方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