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温亭还没来得及说话,莫以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从温亭手里抱起孩子,一脸严肃的说:“你这个毛毛躁躁的样子,当心把我女儿摔了。”
郑桐闻言瞪圆了眼睛,不满的看着莫以笙,嘀咕道:“有什么了不起,抱一下能怎么样。”
“小姨,你会伤到妹妹的。”
郑桐低头看着这个和他父亲如出一辙的小男孩,双手叉着腰,气呼呼的说:“莫雨晨,我抱你那么多次,什么时候伤到你了!”
她的居高临下在他面前似乎没有一点威慑气势,莫雨晨仰视着郑桐,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光彩熠熠,认真而肯定的说:“去年。”
“去年?哪有……”郑桐脑子里闪出一幅画面,突然顿住。
去年夏天,她带莫雨晨出去玩,路上不巧遇到了记者,为了避免他们一路尾随到莫家,温亭抱着莫雨晨进了一家商场。正值休息日,商场里面人潮涌动,她不小心跟一个人撞到,确实把小家伙的手擦破了一点。可是那时候,他也不过是个两岁的孩子,这么小,真的会有记忆?
“你不要狂我哦,没有的事。”郑桐这句话明显底气不太足,莫雨晨这孩子从小就记忆力超群,又遗传了他老爸的阴险,还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小姨,我记得,很清楚。”莫雨晨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郑桐蹲下身子把莫雨晨拉近自己怀里,笑眯眯的说:“小晨,你上次说想要那款限量版的溜冰鞋,我在新加坡看到了,下次带给你,好不好?”然后又贴在他耳边低声说:“那件事情要保密。”
小孩子磕磕碰碰很正常,温亭自然不会说什么,可他父亲就不是个好说话的了,搞不好以后再不许她接近这两个小宝贝。
莫雨晨故作深沉的的想了想,点头说:“好吧,小姨说话要算数。”
“当然了。”郑桐笑着应了,对付小孩子自然是投其所好,这小不点就算再聪明终究还是个孩子。然而下一刻,郑桐就不会这么想了。
莫雨晨一边往父亲那边走,一边大声的说:“小姨,你还是离妹妹远一点,我是男孩子,受点伤不算什么,可要是妹妹身上留下疤痕,那就很麻烦了。”
郑桐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凝着小男孩慢慢踱过去的背影欲哭无泪,竟然被一个三岁的孩子算计。
陈薇轻轻笑着拍了下郑桐,说:“这孩子人小鬼大,你就别计较了。以笙对这个女儿护得紧,别说你了,我到现在都没抱过小雨滴一次呢。”
郑桐有些吃惊的看看陈薇又看看温亭,仿佛不相信似的。温亭无奈的点点头,“是真的,其实在家里也是他抱的比较久,我都很少会管筱雨。雨晨也很喜欢筱雨,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会跑来看看她,真怕他将来把这孩子宠坏了。”
这句话从温亭嘴里说出来,周围几个人都不由的笑开了。
“亭亭,你小时候可比小雨滴还要受宠,温家上上下下都由着你,还有以笙和关鸣,也没见你被谁宠坏了。”肖紫溪打趣的说。
“可不是,以笙到现在最宠的也还是你。”陈薇也笑道。
“大嫂……”温亭脸上一热,有些不好意思,嗫喏着不再说话。
那边的几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也爆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声,几个女人循声望去,正对上莫以笙回头来看温亭的眼神,温柔中又透着几分得意。
温亭也不自觉的冲他笑了笑,大概又是在夸耀自己的女儿了。自从有了孩子,他变得比以前更加体贴,细致,好像这个四口之家里,唯有他是个大人,时时处处都要为他们三个人操心。
陈薇的那句话说对了,莫以笙现在最宠爱的依旧是温亭。
怀着雨晨的时候,温亭的孕吐并不严重,有了筱雨,她的妊娠反应却非常厉害。从怀孕两个月起,直到快七个月,她一直都是吐了就吃,吃完再吐。
五个多月的时候,莫以笙看不下去了,对温亭说:“算了,这孩子我们不要了,这不是人受的罪。我们有雨晨就够了。”温亭气恼的瞪着他,“我都忍了这么久怎么能不要,你是不是连我也不想要了。”
那段日子温亭的脾气也异常暴躁,动辄就会发火。有时候连杜敏都忍不住数落她,莫以笙却从没抱怨过一句。
生雨晨的时候,她痛得撕心裂肺,本以为第二个孩子会很顺利,却没想到筱雨让她大出血。
直到医师吩咐护士去取血浆,温亭的脑子都是清醒的,她清楚的感觉到莫以笙的颤抖和紧张。
他在耳边不停的叫她的名字,对她说要坚强。她用力的握着他的手,想借此告诉他,她没事,她能坚持,想让他知道,有他,有孩子,她不舍得离开。
像是能够感应到她的所思所想,莫以笙走过来,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搂着温亭,温情脉脉的在她额角亲了一下。
身边一边吸气声让温亭不禁又红了脸,娇嗔的拍了莫以笙一下。郑桐第一个大呼受不了,搓着手臂,说:“你们要不要这么秀恩爱啊。”
莫以笙眉梢一挑,得意地说:“我们哪里是秀,明明就是真的恩爱。”
清灵山水间,微风习习,绿树掩映中是一片欢声笑语。
各自成家后,从前亲密的几兄弟就难得聚在一起,趁着温盛忠假期回来,他们便约了一起到郊外烧烤游玩。
分工以后大家就忙乎起来,女人准备食材,男人搭帐篷,燃火,温盛信和温盛义负责照看几个孩子。
郑桐拿着竹签把肉串穿好,不小心戳到手指,痛的低呼一声。明明他还在几米开外的地方,不知怎么一转眼就站在了她身边,皱眉握着她流血的手。
“没事,贴个创口贴就好了。”郑桐满不在乎的说。
关鸣睨她一眼,语气里有丝责备,更多的是心疼,“怎么这么不小心,要消毒的知道吗。”
郑桐撇撇嘴,闷闷的说:“一个小口子罢了,你至于么。”
关鸣没有再跟她废话,捏着她受伤的手指直接含进嘴里,把赃血吐掉,又用清水洗了,才拿出创口贴把伤口贴好。
这一幕落进温亭眼里,她便拽了拽旁边莫以笙的袖子,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便又转回身做自己的事。
当年记者招待会的场面,温亭记忆犹新。
那该是空前盛大的一场记者会了,几乎聚集了国内所有媒体,杂志,报刊,甚至还有几家国外媒体,而他们共同的目的是即将宣布退出娱乐圈的当红明星,郑桐。
进入影视界的这几年,郑桐在关鸣的扶持下一路星途顺畅。
最初的那部合拍片中,她令人称道的表现为她夺取了那年电影节最佳女配角的提名,各大媒体的正面报道让她声名鹊起,随后几部影片的大卖更是奠定了她一线影星的地位,片约不断。郑桐实实在在的成为了华媒最耀眼的一颗明星。
在这个圈子里,有了名望的艺人自然是众多经纪公司争抢的对象。每到合约期满的时候,郑桐便会被不少公司老板约见,提出的条件大多十分优厚,但她从来都是毫不犹豫的拒绝掉。
曾有一人问过郑桐,究竟什么样的条件才能让她离开华媒,郑桐给出的回答是,“只要在这个圈子里一天,我就不会离开华媒。如果有一天我跟华媒解约,那么,我离开的就不只是这家公司,而是影视圈,或者,是这个地方”。
那一年,郑桐和华媒的合约期满,郑桐放弃续约的消息爆出不到一周,她就召开了那场记者会。
也许外人不知道郑桐的心思,但是温亭早已经了解,不管是郑桐还是关鸣。
温亭知道,郑桐一旦宣布离开,十之八九就是决定不再追逐关鸣。
事实上这几年温亭已经看得很清楚,关鸣对郑桐的关照早不是单纯的因为她的嘱托。他会不自觉的在人群中追逐郑桐的身影,在电视屏幕上看到郑桐,他的嘴角会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或许这些变化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人总是这样奇怪,对于自己坚持了很多年的事情就会自然而然的变成一种习惯,有时候会下意识的认为原先的想法就是正确的。即使发现有些不同,也不愿去思考,不想去改变。
关鸣对待温亭就是这样,惯性使然的关心着,留恋着,却对自己已经倾斜的情感天平不闻不问。这个样子到跟温盛孝几分相似。
温亭想到当初肖紫溪利用订婚来刺激温盛孝,逼他正视自己情感的事,就决定要把郑桐的想法告诉他。好在关鸣是个一点即透的人,寥寥几句话就让他了解了自己的感情归属,于是才会出现之后的那一幕。
“郑小姐,你的事业现在可以说是最鼎盛的时候,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退出娱乐圈?”
郑桐嘴角浮起温婉的笑,“一个人想要长盛不衰是很难的,经过了高峰就会迎来低谷,选择急流勇退的人不只我一个,我希望大家能记住我最灿烂的时候。”
另一个记者说:“照郑小姐的意思,您是因为害怕会被人取代才在这个时候退出的?”
这个问题尖锐而直接,让匆匆赶到后台的关鸣皱起了眉,郑桐却依旧笑容明亮。
“如果我害怕,当初就不会进入这个圈子。”
“那么您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离开影视圈呢?”
郑桐的眼神看似是落在记者群中,实则有些悠远。自从三年前对关鸣坦白了自己的感情后,郑桐就不再藏着掖着,时时处处流露出出对关鸣的爱恋。
虽然如今已经不是女性务必娇羞矜持的年代,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能够放低姿态,抛开自尊去追逐一个男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如果不是爱到了极点,谁能守着一个心里装着另一个女人的男人呢。郑桐脑中的画面回到了半月前的那个夜晚。
郑桐的生日是在节目录制现场过的,有主持人,有观众,有影迷,节目组还特意拍了一段VCR,都是她的朋友对她的祝愿。有那么多人为她庆生,不是不感动的,只是心里仍觉得空落落的,只因为少了最想看到的那个人。
当晚,郑桐直接去了关鸣的公寓,带着微熏的醉意。关鸣从冰柜里拿出的生日蛋糕让她彻底撇开了所有的骄傲与矜持,直直扑进他怀里,甚至主动褪尽身上的衣裙,然而他最终还是默默的捡起衣服把她裹住。
那一刻,郑桐心里的情绪不止是委屈,失望,还有屈辱。她倾尽所有去爱的人,终究还是不能放下心里的她。是在那个时候,郑桐终于决定不再为难自己,也不再为难他。
助理轻轻碰了下神游的郑桐,她回过神来,又堆起一脸笑意,说:“我不是怕,只是放弃了。现在已经到了我该离开的时候。”
郑桐的话让台下一片唏嘘,以为记者仍旧穷追不舍,“郑小姐退出演艺圈是为了嫁入豪门做准备吗?前段日子爆出的程氏二公子向您表白是真的吗?”
“这不是……”
“郑小姐是要为婚姻做准备,但这个人不是程飞。”
关鸣的突然出现让现场顿时骚动起来,
作为华媒的总裁,关鸣是鲜少出现在公众面前的,这一次郑桐公开宣布退出影视圈,她与华媒不和,产生嫌隙的传言更是铺天盖地。他在这个时候出现,自然是成为各媒体关注的焦点。
郑桐也是一脸莫名的看着关鸣,不知道他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样的用意。
关鸣慢慢走向郑桐,牵着她的手站起来,冲着他微微一笑,又转身对记者说:“我们的婚期定下来后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
片刻的沉寂后赞叹声一片,不知是谁带头鼓掌,很快的,台下掌声,叫声四起。郑桐却好像不敢相信似的,怔怔的看着关鸣,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关鸣低头在郑桐耳边轻语,“向媒体宣布婚讯,你不会反对吧?”
“不……不会……可是……”郑桐眼里渐渐氤氲起一层水雾,嗫喏着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关鸣看着这样无措的郑桐,心里泛起一丝疼惜,他究竟做了多少让他失望难过的事,才会使得她露出这样难以置信的表情。
“郑桐。”
“嗯?”郑桐水光迷蒙的大眼睛望向关鸣,忍不住用右手使劲掐了自己一下,很痛,“啊——”郑桐呲牙咧嘴的样子让关鸣不禁皱起了眉。
“你这是干什么?”
“我……我想看看是不是我在做梦。”郑桐双颊染上一片绯红,小脑袋也垂了下去。
关鸣低低的笑声在耳畔响起,随后一只手抬起她尖俏的下巴,一只手揽在她腰上,“我有更好的方法让你知道,这不是在做梦。”
关鸣说罢一低头吻上了郑桐红润的唇,这不是个炙热的令人窒息的吻,很轻,很温柔,却让郑桐的大脑迅速混沌起来。原来幸福是会让人晕眩的。
不过一秒钟的时间,关鸣已经从郑桐的唇上离开,带着点戏谑的笑容在他眼底浮现,“现在知道了吗?”
郑桐一只手不自觉的摸着自己的嘴唇,那上面似乎还留有他的味道,他的温度。吞了下口水,郑桐一双大大的眼睛眨了眨,突然扯开嘴角笑起来,那样生动的表情才像平日里的她,仿佛六月骄阳洒下的光彩,令人炫目。
“还是不太清楚,我要在确认一下。”郑桐双手搂住关鸣的脖子,踮起脚尖,再一次,深深的,贴上关鸣的唇。
这一次关鸣不再如刚才那般的蜻蜓点水,而是将自己所有没说出口的情感与眷恋都倾注在这个吻里。
之后的几天,这张照片都占据在报纸最显眼的位置,而在电视机前看到这个场景的温亭竟忍不住湿了眼眶。
“想什么呢?”莫以笙碰了下温亭的胳膊,对老婆看着别的男人出神明显有些不满。
温亭笑着靠进丈夫怀里,说:“你看小桐和关鸣,他们现在多好。如果明年小桐生的是个女儿,我们就结个娃娃亲吧。”
莫以笙眉梢一挑,说:“嗯,这是个好主意,如果是女孩儿就配给我们雨晨,如果是男孩……就让他等着我们的女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