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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十年华山思易水(4)

第二天午时一到,徐剑风按时离开云台观,急匆匆地向山上跑去。过了玉泉院、青草坪、廖阳桥,徐剑风已是满头大汗。山路越来越窄,工夫不大就来到了千尺幢下。抬头看了看,心道:不愧是华山第一险处。不敢耽误,抓住铁索向上爬。只觉得每向上爬一步都要费千斤之力。好不容易挨到了上面,他摇摇晃晃地走了一程,再看前面正是百尺峡。百尺峡虽不比千尺幢险要,但是这时候的徐剑风早已是筋疲力尽,他感觉自己快要吐血了,但仍然咬紧牙关向上爬,最后总算过了百尺峡。又走了一会儿,已经可以看到前面的“群仙观”,徐剑风不由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他以前曾随两位师兄到这里游玩,不过和这次十万火急的情景大不相同。那棵梧桐树就长在群仙观的旁边,由于多年没人修理,这棵树长的枝杈横生,有些树杈离地面很近,伸手就可以摘到树叶。徐剑风看了看这棵梧桐树,除了比一般树高大以外,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天色不早,他摘了一片树叶就急匆匆地向山下跑去。好在回去是下坡路,总比上山时轻松了许多。他加快脚步,终于在太阳下山之前赶回了云台观。看了看西边尚未落下的半个太阳,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把树叶交给师父之时,贾德升只说了一句:“回去歇息吧。”徐剑风心道:“看来师父还在生我的气。”回房的路上,他觉得双腿好像灌了铅,每迈一步都感到十分的沉重。原来他刚才急着回观,心中有一口气撑着,还不觉得太累,交了树叶之后才感到自己已经支持不住了。就这样,徐剑风上午在观中练剑,下午上山摘树叶。刚开始那几天他觉得腰酸腿疼,浑身就像快要散架了一样。后来逐渐习惯了,来回的路上也不像初时那么匆忙了。孟华轩向师父为徐剑风求情,贾德升未置可否,他也没了主意。只好过一段日子再说。

这些天有件事情让徐剑风感到奇怪,就是从来没有见过“群仙观”有人出来。心道:“难道名叫‘群仙观’,还真的住了来去无踪的神仙不成。”这一天他又到了山上,看看天色还早,就坐在梧桐树下乘凉。这棵梧桐树长得枝繁叶茂,树下清风吹来,心中说不出的舒畅。徐剑风心道:“上午新学的那几招,我还是练得不太好。现在反正没事,何不再练几遍。”想到这里,随手折了一根树枝,把叶子和小枝去掉,就把树枝当成宝剑开始练习。当他练到第七式“秋风万里”之时,忽然听到头顶有风声,想躲已经来不及。

只听“啪”的一声,头被打了一下。那东西却是活的,扇动着翅膀向远处飞去。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蝉。徐剑风心道:“这蝉也会凑热闹。”抬头向树上一看,不由大吃了一惊。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树上坐了一个身穿浅黄衣衫的小姑娘。看不清面目,只见她的衣衫随风而动,“簌簌”有声。两腿晃来晃去,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徐剑风仰着头问道:“刚才是不是你扔我?”那小姑娘没有说话。徐剑风心想:“那蝉也是活的,说不定是它误撞到我的头上。我还是接着练剑,不必问了。”于是他又开始练剑,谁知刚练了三四招,又有东西打在头上。低头一看是一个核桃大小的青色苹果。徐剑风心道:“这次你还想赖,难道梧桐树上还长苹果不成。”他抬头喊道:“你……”原来树上没有了刚才那位小姑娘。他心想:“莫非她是仙女不成,怎么突然就不见了。”他正在纳闷,忽觉脑后被人打了一下,回头一看那小姑娘就站在自己身后。小姑娘大约十六七岁,头上戴了一个由细枝编成的头圈,头圈上的树叶被清风吹动,在太阳下闪闪发光。她长得眉如山黛,目若清泉,盈盈顾盼间十分的天真烂漫。因不施朱粉,更显清纯秀美。因不谙世故,更显蕙质兰心。徐剑风被她打得脑袋“嗡嗡”直响。不过见她是一个还不太懂事的小姑娘,气也先消了一半。他问道:“你从哪儿来的,为什么用东西打我。”小姑娘似乎没有听懂,仍然上下打量着徐剑风,仿佛看到了一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徐剑风心道:“莫非是个哑巴,算了吧。”他摘了一片树叶往回走,却见小姑娘还盯着自己看。心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吗?”他见天色不早,顾不得理她,向下面走去。刚走了两步,右手却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手中的树叶也落到了地上。低头一看是一枚青色的果子。徐剑风走到她身前说:“你再胡闹,我可要打你了。”说话时举了举手。小姑娘向他笑了笑,没有说话。徐剑风心道:“这可真是奇怪了。”看了看太阳实在不能再耽搁了,徐剑风气冲冲地说道:“我走。”说完后捡起地上的树叶,急匆匆地向山下跑去。这时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好玩,好玩。”然后又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徐剑风边跑边回头看,见小姑娘正拍着手笑呢。心道:“原来她不是哑巴,哼,好玩,用东西砸你的头试试。你就不说好玩了,还笑呢!”他一分心差点被地上的石头绊倒。这一来那小姑娘笑得都弯下腰去了。往回走的路上,徐剑风十分纳闷,心想:这个小姑娘从什么地方来的?这上面除了群仙观以外,没有别的住处。难道她就住在群仙观中?这段日子徐剑风内力猛增,虽然耽误了一会儿,仍然在太阳下山之前回到了云台观。交树叶的时候,贾德升问道:“今天怎么回来晚了?”徐剑风说在山上休息了一会儿,贾德升也就没有再说别的。

第二天徐剑风又到了山上。他先抬头看了看,见树上没人才放了心。他坐在树下休息,心中想起了陈梁和徐绵凤。心道:“师父说等我的武功能够胜过两位师兄的时候,才允许我下山,这可难住我了。也不知道武师叔、陈大叔、姐姐他们怎么样了。”他正在胡思乱想,忽然觉得有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从领口掉进了衣服里。他感到那东西软软的,有点凉,还会动,像是一只虫子,他急忙把手伸到背后去摸,可偏偏差一点摸不到。急得他忙把衣服解开用力抖动,最后那只虫子终于掉到了地上,原来是一只拇指粗细的绿色虫子。虫子掉到地上之后,蠕动着向别处爬去。徐剑风感到十分恶心,自言自语说道:“想我徐剑风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却这么倒霉。小时候就被辽兵追杀,在云台观二师兄又不时挖苦我两句。昨天又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一个小丫头戏弄了我一番。这些也还算了,今天你一个小虫子也掉进我的衣服里。真是……”刚想说“奇怪”两个字,就听到后面有人笑。回头一看,原来是昨天见到的那个小姑娘,手中还拿着一束蒲公英。徐剑风尚未说话,却见小姑娘用嘴一吹,一股少女气息伴随着飞散的蒲公英扑面而来。徐剑风的怒火也被吹散了几分,说道:“你打我两下也就算了,怎么还拿这样的脏东西往我衣服里放,太让人恶心了。”小姑娘笑着指了指徐剑风的前胸,用手指刮了刮脸说:“不羞不羞。”徐剑风这才才发现自己的衣服还没系好。忙转过身去把衣服整好。说道:“你太过分了你。”回头一看又没了那小姑娘。徐剑风来了倔劲,心道:“今天我豁出去了,就算晚一次也要教训教训你这个野丫头。”可是他绕树转了一圈,还是没人。刚想入观寻找,却听到头顶有笑声。他抬头一看,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小姑娘已经上了树。徐剑风说:“你下来。”小姑娘果然从树上跳了下来。背着双手,笑盈盈地看着徐剑风。徐剑风反而被她盯得有点不好意思。问道:“你为什么总是捉弄我。”

小姑娘说:“因为我觉得你比那些猴子好玩。”徐剑风心道:“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道:“你常和猴子玩吗?”小姑娘说:“是呀,要不我和谁玩儿。”徐剑风感到很奇怪,又问道:“你从哪儿来?住在哪儿?”小姑娘用手一指群仙观说:“我就住这里,你问得太多了,该我问你了。你天天到这里摘树叶做什么?”徐剑风说:“是我师父罚我每天到这里摘一片树叶,还叫我必须在太阳下山之前赶回去。”小姑娘歪着头说:“那倒很有趣。”

徐剑风又问:“就你一个人住在这儿吗?”小姑娘说:“以前我爹和我娘也住在这儿,后来他们都死了,现在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徐剑风问:“你们一家住在这里干什么?”小姑娘说:“又该我问你了,你师父为什么罚你?”徐剑风说:“因为师父说话的时候我‘咦’了一声。”小姑娘奇道:“是这样,那你师父一定很凶了。”徐剑风说:“不,不,不,师父一向很随和,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发脾气……”小姑娘打断他说道:“算了吧,只‘咦’了一声就罚你天天到这儿摘树叶。要是你一不小心,说上十句八句话,你师父还不让你到莲花峰去摘树叶,不过和我爹比起来还差点。”’徐剑风问:“你爹很凶吗?”小姑娘很认真地摇摇头说:“不对,不对,刚才你问得是‘我们一家住在这里干什么?’我先答这一个。是我爹非要留在这儿,他说练好了武功要去找一个人比剑。”又说道:“我娘总劝他,只要我娘一说‘你不是他的对手,我们回家去吧。’我爹就会大发脾气,一连几天不吃不喝。”

小姑娘说完之后愣了一会儿,她见徐剑风仍不说话,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不问了?”徐剑风说:“又该你问我了。”小姑娘嘻嘻一笑问道:“那你的爹娘呢?”徐剑风说:“我爹娘都让坏人给杀了。我还有一个姐姐,也不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小姑娘说道:“那你一定很想她。别难过,如果你实在想她,就管我叫一声姐姐。放心吧,我一定会答应的。”徐剑风心道:“真是岂有此理。”不过看她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又不像是开玩笑。徐剑风又问道:“你爹为什么要和人决斗?”小姑娘说:“因为我爹曾经败在他的手中,我爹发誓不打败那个人绝不下华山。后来我和我娘找到这里,我爹还是不肯走,所以我们也住在这儿。我爹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剑。有时候半夜睡醒了都爬起来练剑。在我十岁的时候我娘去世了,娘临死的时候对爹说:‘不要和那个人比剑了,带着孩子下山去吧。’爹当时什么也没说。娘死了以后,爹更加紧练功。有时候他整天坐着一动不动,似乎是在想什么武功。后来他的头发全白了,去年冬天爹对我说他的剑法快要练成了,他还说打败了那个人之后就带我下山,当时我也很高兴。可是有一天早晨,我也不知道是哪一天,我去叫爹吃饭,发现他已经死了。我痛哭了一场,就把爹娘合葬在一起。”徐剑风只顾听她说话,猛抬头一看太阳,大叫“不好”,急匆匆地向山下跑去,跑了不远他又跑回来。原来他只顾着急,忘了摘树叶。小姑娘见他摘了树叶就跑,忙喊道:“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徐剑风边跑边回答:“我叫徐剑风。”他加快脚步,终于在太阳下山之前回到了云台观。晚上他见没有孟华轩,就问一个小道僮,道僮说:“孟师兄奉师命下山去了,临走时还让我们转告你,他来不及向你辞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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