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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自古英雄出少年(1)

宏明向贾德升说:“贵派剑法通神,令老衲眼界大开。”贾德升说:“大师过奖了,贵派拳脚上的功夫远胜敝派。贫道也十分佩服。”宏明说:“贾道长何必过谦,老衲也想讨教几招。”贾德升见对方自上山以来便咄咄逼人,现在又公然挑战,即使他涵养再好,到了此时也无法再忍,于是说道:“贵派一再相邀,敝派如果再三推辞,则未免显得待客不诚。那么就让我们师兄弟来讨教贵派的高招。”说完又长叹一声说道:“没想到贵我两派的交情竟要毁于今日。”宏明说:“老衲又何尝不珍惜两派交情。只要贵派肯交出徐剑风,往事便可一笔勾销。”这时有许多人已经认出破衣烂衫的少年正是徐剑风,恨不能马上把他拿下,从他口中追问出《六波心经》的下落。只是贾德升、宋惊空、白惊枕、武惊玄在前,人们不敢轻举妄动罢了。贾德升答道:“如果风儿确实做了有违天理道义之事。莫说是诸位大师,就是贫道也不会饶恕他,可大师要我无故交人,贫道不能从命。”宏明说“徐剑风辱我少林弟子,这就是理由,听道长言下之意是不肯交人了,那么只怕少林、静阳今日一战在所难免,贵我两派的交情也要付之东流了。”武惊玄早已忍耐不住,只不过师兄没有应战不敢妄言罢了,听了师兄刚才的话再无顾虑,跨步走到前面说道:“今日诸位高僧一上山来就处处与我静阳派为敌,还说什么两派交情?贫道看你们是以拜祭先师为名,寻衅生事为实,谁是谁非,天下英雄有目共睹,别说只来了你们几个,就是少林寺的老和尚、小和尚全来了,我们静阳派也不会怕你们半分。”

宏明说道:“武道长果然快人快语。”武惊玄在江湖上名头极响,不过很多人并未见过他,只见他身穿宽大的杏黄色道袍,在场中傲然挺立,毫无惧色。宏明刚要迎战,却听身后一人说道:“师兄少歇,让我来和武道长过上几招。”人们见说话的是一个黄眉老僧,正是少林寺罗汉堂首座宏静。宏明说:“师弟多加小心。”武惊玄见这宏静两道长眉下垂,嘴角上挑,脸上总是带几分笑意。二人先前已经见过礼,无须再互通姓名,贾德升在后面说道:“原来是宏静大师,大师虽然极少涉足江湖,不过大师的‘般若神掌’雄浑无比,贫道早已如雷贯耳。”宏静双手合十,说道:“贾道长过誉了,小僧愧不敢当。”

徐剑风心想:师父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长他人威风。后来一想才明白,刚才贾德升的话点出宏静的“般若神掌”雄浑无比,意在提醒武惊玄多加小心。

宏静说:“武道长拔剑吧。”武惊玄说:“大师不用兵刃,贫道怎么能够拔剑呢。”宏静说:“剑即是掌,掌即是剑,武道长何必太过执著。”武惊玄说:“既然剑掌本无区别,大师又何必强求贫道出剑呢。”宏静说:“原来如此。”宏静为人忠厚。他毕生修习掌上功夫,要武惊玄出剑,是不愿占对方的便宜。宏静见对方无意拔剑,便开始运功。只见他衣袖微抖,宽大的僧袍渐渐鼓了起来,武惊玄表面不动,也在潜运内力。突然宏静身形一动,向武惊玄扑了过去,双手合十直击面门,正是一招“童子拜佛”。武惊玄侧身避开,右手变指点向对方左胁,宏静回掌拨打。武惊玄名满江湖,几乎无人不知,而宏静极少涉足江湖,人们亦多不知其名,不过他既是宏明的师弟,又是罗汉堂首座,武功自然不同一般了。武惊玄虽身后背剑,但始终没有拔剑之意,只有剑柄上的剑穗随身形晃动。宏明深吸一口气,右手划弧,挥掌直击武惊玄前心。掌还未到,掌风已先压了过来,武惊玄完全可以避开,不过他为人刚强好斗,心说:你掌力越强,我越要和你拼上一拼。于是他运足内力,挥掌迎击,两掌相交,“砰”的一声响,二人各自退后一步。贾德升心道:师弟你怎么这么好勇斗狠,我已告诉你对方掌力雄浑。你为什么还要和他斗力。对过一掌之后武惊玄感到五脏六腑难受之极,显然已经受了极大的震荡,不过表面上仍丝毫不显。二人斗了五十多个回合之后,徐剑风发觉武惊玄内力略逊于对方。

心想:师叔为什么不出剑呢。后来转念一想:师叔最是要强,所以不肯出剑。徐剑风心系师叔安危,说道:“师叔你歇息一会儿,让我和大师过上几招。”武惊玄边打边说:“风儿你内伤未愈,怎么可以上阵对敌呢。”武惊玄一说话真气外泄,顿有内力不继之感,被对方逼得后退了两步。徐剑风暗想:师叔说我内伤未愈,可我没有受伤啊。原来贾德升等人均认为徐剑风输出内力之时,不慎将真气引入岔道,一时心智失常,所以发了疯似地跑上山去。

这时武惊玄左引右带,使对方掌力无法尽情发挥,宏静觉得仿佛被缚住手脚一般。在旁人看来似乎是四掌粘了一处,就好像孩童嬉戏一般,其实这是静阳派武学精华之一,陈抟称之为“缠丝手”。任对方掌力如何强劲,也无法尽情施展自身功力,仿佛陷入了泥淖之中。只见宏静大进大退,试图摆脱对方,武惊玄如影随形,亦步亦趋,二人始终没有分开。宏静又用了十几种方法,仍无法挣脱对方。正在他心感焦虑之时,忽觉对方一股吸力消失了,四掌也随即分开了,不由暗暗奇怪。武惊玄说道:“大家痛痛快快打上一场。”宏静刚才心里也憋了一口气,二人各自施展平生功力,又开始了猛攻猛打。静阳派一方见二人分开了,都不明白武惊玄用意何在。原来“缠丝手”缠住对方之后需耐心等待,等到对方心浮气躁之时,再寻机出手。武惊玄又何尝不知,只不过他认为这样做胜之不武,倒不如剧斗一场来得痛快。“砰、砰、砰”三声响,连对三掌之后二人分开。武惊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几乎与此同时宏静也吐了血。少林、静阳两派之人关心则乱,分别向前迈了两步,只见武惊玄、宏静凝立当场,相视良久,突然二人放声大笑。众人均感奇怪。只听宏静说道:“没想到武道长不用剑仍是如此了得。”武惊玄见宏静光明磊落,心里也十分佩服,说道:“大师过奖了,贫道终究还是胜不了一招半式。”宏静说:“贫僧不也一样胜不了武道长,改日武道长到少林做客,贫道定要和你再斗上三百回合。”武惊玄说:“一定奉陪。”二人各回本阵。武惊玄回归本队,贾德升给他把了把脉。众人见贾德升双眉紧锁,面色凝重,料想伤得不轻,徐剑风说:“师叔,我来为你疗伤。”武惊玄说:“风儿,如今大敌当前,你宋师叔和白师叔遭了小人的暗算,功力尚未恢复。你就不要再为我耗费功力了。”徐剑风素知武惊玄一言而决,所以也就不再强求,武惊玄盘膝而坐,自己运功疗伤。刚才这一阵虽成平局,但其实少林派与落败无异。少林、静阳两派分别以拳术和剑法称绝武林,而武惊玄不用剑居然也和少林高僧打成平手,无疑在这一阵上已经压倒了少林派,就是其他各路英雄也不由对静阳派刮目相看。

宏明刚想亲自出马,却听东北方向有人说道:“今天各位到华山来也算开了眼。”

人们一看说话的正是青城派掌门付晓。付晓继续说道:“从前大家只听说‘静阳剑法’如何如何。今天见识了静阳派的拳法,真是令人叹为观止。静阳派武学博大精深,确实是当之无愧了。只怕用不了多少年,静阳派就可以称雄江湖,独霸武林。”人们听后各自有各自的想法。武林中人无时无刻都在想怎样战胜他人,压倒对手。每一个门派对其他们派都有戒备之心。今日众人齐集华山,是因为江湖传言《六波心经》落入了徐剑风的手中。人们听了刚才付晓说的一段话,不由暗想:如今静阳派还没有练《六波心经》中的武功已经如此了得,假使《六波心经》真的落入到了他们的手中,日后静阳派日渐强大,其他门派即使不为静阳派所役使,至少也会低人一等。故此其余各派也渐渐增加了对静阳派的敌意。付晓又说:“静阳派的武功剑法确实是令人佩服,不过习武之人最重的是武德。一个门派即使势力再大,武功再高,若总是想恃强凌弱,仗势欺人,终究会为天下英雄所不齿,最后也难以立足于江湖。”人们觉得付晓对静阳派含有极强的敌意,有鼓动各门派围攻静阳派之心。付晓继续说道:“贫道的四个弟子人送绰号‘川西四怪’,这四个劣徒虽然武功低微,却从未做过有损江湖道义之事。但是他们屡次受到静阳派门人的凌辱。当然静阳派的人一定会说贫道的四个劣徒行为如何如何的不检点,他们才如何如何行侠仗义。试问就算青城派弟子人品不好,难道少林派弟子人品也不好吗?难道八大门派,各省英雄只有静阳派弟子品行端正,仁义双全吗?”他这段话说得并不十分激烈,却是层层推进,渐渐把静阳派推向了武林公敌的位置。人说付晓巧舌如簧,由此可见一斑。付晓又道:“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多行不义必自毙。谁想压倒天下英雄,必会被天下英雄踩在脚下。谁想凌辱其他门派,必会被其他门派群起而攻之。”曾蕊听到这里拍手说道:“说得好,说得妙,好一个巧舌如簧,口若悬河的付掌门。好一个大义凛然,义正辞严的付掌门。刚才付掌门说‘川西四怪’从未做过有损江湖道义之事,正是让人眼界大开。原来在青城派看来投敌叛国,甘做辽人鹰犬,杀戮汉人百姓都算不上有损江湖道义。”“川西四怪”中的何贯说道:“你胡说八道,谁是辽人走狗?”曾蕊说:“你们四个投靠在南院大王萧平川门下,做了辽人的忠实走狗,还在这里装模作样,大言不惭。”武林各派无不对辽人恨之入骨。听了曾蕊所说,全对“川西四怪”怒目而视,只因不能肯定是否属实,所以还不会轻举妄动罢了。四怪见众人怒目以待,不由心头乱颤,齐声说:“绝无此事!”曾蕊笑道:“我早已料到你们不会承认。”说时从怀里取出了一块方形令牌说道:“大家都看清楚了,这就是我从“川西四怪”手中夺得的令牌,这就是萧平川赐给四怪的通行凭证。四怪不但可以凭这令牌出入王府,还可以用它调遣侍卫,也不知这令牌上沾了多少汉人的鲜血。”人们见曾蕊拿出了物证,自然又多信了几分。四怪见有许多人手按刀剑,似乎马上就要动手,不由心惊胆战,何贯忍不住说道:“胡说!王爷给我们的令牌,根本不是这样的……”说到这里忽觉不对,忙又住口,不过说出的话却无法收回。曾蕊马上说道:“大家听到了没有,他说令牌不是这样,那肯定是别的样子了。到底他们有没有投靠辽人,大家也一定很清楚了。”一时全场哗然,抽刀拔剑之声不绝于耳。众人纷纷说:“杀了这四个投敌叛国的狗贼。”四怪见状手脚发软,不知该说些什么。曾蕊在一旁煽风点火,说道:“大家说他们四个该不该打?”众人齐说:“该打!”曾蕊又问:“该不该杀?”众人说:“该杀!”付晓原本想挑起各大门派对静阳派的仇恨之心,没想到被曾蕊这么一搅,青城派却成了众矢之的。付晓说道:“大家请听我一言。”声音虽不大,但是贯注了内力,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付晓毕竟是堂堂一派掌门,说出话来自然分量很重,人群中又安静下来。付晓说:“萧平川确实曾想收买贫道的四个劣徒,不过他们心存忠义,并未投靠辽人。他们谢绝了萧平川的邀请之后,萧平川给了他们出关的令牌,但是他们从未做过对不起大宋之事。”付晓见事已至此,只好撒个谎,骗过一时算一时。人们听他说得虽然有些牵强附会,不过现在无法验证,但是人们心里对青城派已大为反感。付晓恶狠狠地对曾蕊说:“姑娘是静阳派什么人,到这里来强出头。”语气中隐含威胁之意。曾蕊若无其事地说道:“我是静阳派什么人关你什么事?刚才你说别人‘恃强凌弱,强加干涉。’现在你却过问其他门派的事。我看‘恃强凌弱,强加干涉’这八个字应该转送给你。”付晓恼羞成怒,说道:“听人说你和那个徐剑风勾勾搭搭,不知廉耻,怎么人家不娶你,就急着过门,替静阳派说起话来。”他身为一派掌门,用这种口气和一位姑娘说话实在不雅,人们听了不由哄然大笑。笑声过后曾蕊说道:“男婚女嫁是天经地义的事,在场哪一位不是爹娘生养的?你娘若不嫁给你爹,怎么会有你?这怎么能叫做不知廉耻?我和徐剑风在一起,我急着嫁给他,又关你什么事?我只不过说了几句投敌叛国、辽人走狗的话,你就如此生气。你那辽国主子还没给你个一官半职,你就急着替主子说话,相比之下,我这急着过门又算得了什么?”曾蕊一边说,人们一边笑。把付晓气得面红耳赤。曾蕊又说:“怎么脸色那么难看,莫非被我说中了?”付晓咬牙切齿,怒目而视。曾蕊毫不理会,把世上发生的所有卑鄙无耻的事,尽数安到了青城派的头上。付晓不分辩还好,越分辩越是糟糕。秋风吹来,一朵桂花飘了下来,付晓随手一拂,似乎是在拂那朵飘落的桂花。这时曾蕊猛然发现三道细小的银光向自己射来,心叫:不好!忽见一道人影到了她的身前,把三根银针抄在手里,来人正是徐剑风。刚才他一直在武惊玄身旁,武惊玄对他说:“你去保护曾姑娘,付晓为人心狠手辣,务必多加小心!”

于是徐剑风走到了曾蕊身后不远的地方,危急时刻出手救了曾蕊。他刚才用的是“银河浣纱手”中的绝妙手法,用指缝分别夹住三根银针。“移身、拿针”一气呵成,把众人看得目瞪口呆,竟然忘了喝彩。徐剑风初学“银河浣纱手”,没想到竟然有此奇效,心里也暗自高兴。他吸收了展宏图的深厚内力,多日来又参研《六波心经》中的上乘武功,不知不觉武功又进了一大步。若非如此,付晓是何等人物,一举一动又怎会被他看出破绽。这时许多人已看到了徐剑风指缝中夹着的三根银针。堂堂一派掌门对一个姑娘家下此毒手,实在令人不耻。曾蕊高声说道:“大家看到没有,这就是堂堂青城派掌门的高明手段。这叫做有其师便有其徒。有卑鄙无耻的师父,就有恬不知耻的徒弟;有投敌叛国的徒弟,就有卖国求荣的师父;有背弃祖宗的掌门,就有行同狗彘的门人;有含血喷人的门人,就有搬弄是非的掌门。刚才我只不过反驳了他们两句,他就下此毒手。

这种人怎么配做一派掌门,不对不对,这种人怎么配做人,简直连猪狗都不如。不对不对,我又说错了,猪狗怎么会做这么卑鄙无耻的事情?即使用长江之水做墨,中原大地为纸,也难以写尽他的无耻行径。即使搬尽三山五岳的石头,也难以掩盖他的丑恶嘴脸。相信他的十八代祖宗九泉有知,也会抓一把泥抹在脸上,从此再也无颜出门见鬼……”在场不乏粗俗野蛮的汉子,可是人们从未想到骂人能骂到如此登峰造极之境界。

付晓被气得呼吸不畅,经脉阻塞,穴道发麻,血往上涌,向前走了两步,拔出宝剑就要出手,却被徐剑风拦住了去路。付晓仰天长笑,说道:“我要杀人,谁能拦我?”又说:“徐剑风,你以为练了几手轻功,就能和我动手吗?哼哼,凭你还不配!”说完身形一跃而起,向头顶的桂树连削七剑,七片桂叶随之而落。这本也不足为怪,令人惊叹的是他削树叶竟用了七种完全不同的手法。平削、斜削、立削、反削、仰削、俯削、回剑一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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