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桥心中很是不爽，虽然这次并不是没有收获，却由于自己之前没有考虑充分而没有达到预期效果，不可谓不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绝想不到葛大光竟然真的将自己临时从身上掏出来的餐巾纸给打开了，而且以退为进，以致于让自己的线索几乎全断了。
他相信葛大光这人绝对是对刘明山的死有一定了解的，而且他怀疑刘明山并没有借了他十万元，而是拿着他的十万元去给他做事，这样一来的话，刘明山很可能是因为他死的。
葛大光是不是也收到了一个一样的快递呢？当日的肇事者是不是就是葛大光本人？
于桥满脑子都是一年前肇事案的影子，可是，他根本就无法理出一个头绪来，显然，一年前的肇事案已经太久了，要找出确切的证据来恐怕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要证明葛大光是有罪的那成了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不过，并不是没有办法去确定某些曾经被错过的东西。于桥想着，又给局里打了个电话，然后吩咐他们去搜集一下这一年来报案失踪的人，也许从中可以获得某些有用的线索。
若是这仅为一起报复肇事者的案件的话，凶手极有可能就只是当年的受害者的朋友或亲属，而且二人关系相当密切，所以，如果可以确定当年受害者是谁的话，基本上也可以将范围给缩小到一个很小的圈子。
没人会单纯为了钱而杀人。这是不变的准则，加上现场并未留下任何可以追寻到凶手本人的线索来看，他绝不会是因为钱而杀他。
于桥一边思考着，一边查找着一年前关于绿洲大道那起不了了之的肇事案的报道，却发现并未有太多的相关报道，除了警方发布的那个告示之外。
刘队是在凌晨五点二十三分被电话吵醒的，虽然他那时候睡意正浓，电话响起的时候他的心还是禁不住咯噔了一下，当他抓起电话正准备说话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了陈六紧张而又急促的声音……
“刘队，又死人了！你快点过来！”陈六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在哪？”
“老地方。”说罢，陈六将电话挂了。
刘队蹬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抓起衣裤就边走便穿了起来。
“怎么了？”他的妻子刘晓梅迷迷糊糊问。
“出事了。”刘队已经穿好了裤子，正在穿他那件浅灰色的针织衫。
刘晓梅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呆呆地看着刘队，道：“又死人了？”
她这么一说，刘队愣了一下，慢慢地将衣服穿好，然后轻轻走到床边，一把将刘晓梅拥入怀里，在她耳后温柔地道：“晓梅，这是我的工作，等我以后退休了我再好好陪你。”
刘晓梅不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刘队，眼泪已经簌簌地落了下来。
刘队在妻子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一看手表竟然已经过了五分钟了，不禁摇了摇头，当他关门再看到他们房间的时候，他心头蓦地升起一阵剧烈的疼痛，让他下意识地抓住了自己的胸口，右手则打身上掏出了一个小瓶子来，然后马上吃了几片药，他脸上的痛苦才有了些好转，不过，豆大的汗珠早已爬了他一脸。
刘队掏出手机，拨通了于桥的电话。
“于桥……”
“我说刘队你怎么还没来啊，我都到了两分钟了！”于桥打断了刘队的话，高声道：“你赶紧过来，情况不妙！”
他抬头看了看四周，这次的现场与之前似乎不太一样，尸体周围有好几个可以隐约可见的脚印，不是特别长，应该与自己的身高差不多，由于是水泥地面，无法估计出留下脚印的人是体重，不过从最后几个凌乱的脚印来看，那人显得十分慌张，看样子是匆匆离开此处的。
地上的死者上去就像是两天前躺在这里的刘明山，唯一的不同就是人换了，眼前这个人据他初步观察估计只有165左右的身高，身材比刘明山要小了几个模子，而且他看上去显得很是神秘，身着一件带帽的黑色大衣，仿佛是害怕有人认出他来一样。让人奇怪的是他身上的大衣似乎被翻动过，第三个扣子直接扣在了第四个扣子孔上，而第四个扣子他那件大衣恰好是没有的。尸体侧身倒在了几乎和刘明山一模一样的位置，背部还有些暗黄的尘土，一脸的扭曲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模样了，微微张开的嘴巴内也有清楚可以看到喉咙上贴着些什么。看到他双手的时候，于桥禁不住眉头一皱，喃喃道：“这是一名教师。”说着，他已经开始在尸体身上搜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将死者的钱包。
里面有身份证，一千多现金，还有一张全家福照片，以及数张名片。
死者名为卢义，1968年生，现年41岁，水口田凼人。现金整整齐齐地放在皮包内，看上去没有被人动过。而全家福上面只有三个人，两个大人和一个少年，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于桥再仔细查看了一下死者的颈部和四肢，依旧没有发现任何明显的伤痕，看样子死亡原因极可能与刘明山是一样的。
“报案者呢？”于桥起身问。
“这次是匿名者举报的，通过这里的公话亭。”陈六指了指十米开外的一个公话亭说道。
卢义怎么又死在了这里？而且他身上的钱根本就没有被动过，难道他的死与刘明山的死有着某种联系？
那几个凌乱的脚印是谁的？为何卢义的扣子会扣错位置？
更加让他觉得可怕的是杀死刘明山和卢义的恐怕是同一人，这样一来，这就是一起连环凶杀案！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卢义恐怕也收到了一个快递，而且同样会是一封印上了“FROMTHEHELL”的死亡快递！
于桥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转身便看到了刘队的车子此时正停在警戒线外约莫两米的地方。
抬头，夜空依旧一片漆黑，寒风呼呼地挂着，空气里隐约可以听到呜呜声，就像是鬼厉在叫嚣着，吹得人身上万千毛孔内的毛发都倒立了起来。暗淡的路灯无力地打量着地面的一切，它们都是目击者，却都不会透露任何有关于凶手的信息。
“什么情况？”刘队的面容显得十分憔悴，咳嗽了几下，看上去似乎是得了重感冒一样。
“你病了？”于桥一脸吃惊地问。
“小问题而已，不碍事。”刘队无力地挤出一个笑来，似乎这一个笑都已经差不多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一样，他朝警戒线内看了一样，昏暗的光线让他对里面的一切都看得并不那么真切，他问：“里面什么情况？”
于桥长叹了一口气，也回头向警戒线内望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道：“这次的对手恐怕……”
“对手？”刘队打断了于桥的话，一脸不可思议地道：“你是说这是故意杀人？而且凶手是同一个？”
是的，警察一般不会把犯人当做对手，除非是那种有某种意图而通过周密计划杀人的，而且这个计划还要周密到让警方头疼，他才配被当成是对手。
而目前显然就是这样的一种情况，凶手在挑战警方的能力，通过周密的计划杀了两个人，在找出他之前，没人知道是不是还会出现下一个受害者。
“死者卢义应该也是死于剧毒，与刘明山一样的死状，而且，他还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看样子也是来这里见人的，我怀疑他也收到过那个快递，只不过我并不明白他们为何不是同一天来这里，这显得……”于桥突然一怔，一个念头在他脑中升起，他激动地道：“不，只要他们不在同一天收到这个快递的话，他们就不会在同一天来到这里，可是……为什么他也会来到这里呢？而且，他是不是也带了什么东西来？”
于桥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刚刚的声音明显是在颤抖着。
“我要去他居住的地方看看，我想那里应该会留下些线索的。”于桥说着便欲转过身去，却被刘队给拉住了。
刘队的神情显得有些不好看，嘴巴动了几下却没有说出什么，看样子是有什么不好说出口。
“有什么事情，你说吧。”于桥若无其事地道。
刘队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此时警戒线内已经有不少人在忙碌了，陈六正带着几个人在四周寻找着，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周围并没有别的人。
“你是不是不按规矩出牌了？”刘队瞪了他一眼，低声道：“我说了有些人你是不能动的，为什么你就不听我的？”
说真的，于桥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脑子里嗡嗡嗡地响，却已经明白自己现在捅了篓子了。
“你昨晚到帝都了？而且还出手伤人！”刘队禁不住叹气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沉声道：“你难道还不知道葛大光是什么人，这件事很可能本来就和他有着某种联系，你还去动他，他能给你好果子吃么？每个人都有秘密的，任何一个去窥探别人秘密的人都不会被喜欢。我们做警察的，就要有做警察的模样是不是，你出手打人了，叫我如何向上头交代？”
“一人做事一人当，而且，我没有出手打人！”于桥很不服气地说道，“我只不过是想去查个究竟。”
“是的，你没有动手打人，动手打人的是陈六，你只是踢了那葛大光的两个保镖几脚，然后将葛大光的人都赶了出来是不是？”刘队伸出手来，指着于桥的脑袋，道：“我说你于桥到底是什么脑子，现在人家葛大光可是说你故意伤人，以警察的身份做欺负人的勾当，你这是在损害警方的名声你知不知道！”
于桥倒还真没想到葛大光竟然会倒打了自己一耙，非但没有让自己的计划得逞，还让自己背上了故意伤人的罪名，说自己仗势欺人，假公济私之类的。
“哎！”于桥紧握的拳头猛地一甩，骂道：“那个老狐狸，我早知道他会这样的……”
“别给我在这里抱怨了，你好好做事，这件事我给你扛下来了，上头会好好处理这件事的，到时候可别给我丢脸就行了，葛大光那人狡猾的很，没准儿下一个死的就是他，这可不是我诅咒他。”
刘队这么一说，于桥脑中马上便想到了葛大光那事儿，连忙说道：“我说刘队，上次其实我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我确定他知道一年前的肇事案，而且我怀疑他就是当年的肇事者。你也许不知道，昨天我和六毛去找他的时候，帝都外面可是把得严严实实的，真像是当年的皇宫，你知道他雇了几个保镖吗？六个，他雇了整整六个牛高马大的大汉，一个个西装笔挺、杀气凛然，而且前后都有车子保护，每次出行都是三辆车，他在中间，两边各一个保镖，前后两辆车上也各一个保镖。我估计他也许也收到了那装神弄鬼的快递。”
于桥一边说着一边点着头，突然他又想起了自己在帝都酒楼走之前所开的那个玩笑，道：“你知道么，昨天我说刘明山也许就是被鬼杀死的时候，葛大光竟然像是丢了魂一样，一下子跌到在了地上，我喊了他两句都没有任何反应，你说这怪不怪？”
刘队点了点头，死板着的脸上终于又有了一丝笑意，他轻轻地拍了几下于桥的肩膀，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不会让我失望的，这个案子看来上头会尽快召开一个会议了，到时候你可千万不要缺席，这个会特别重要，虽然你是对这个案子最了解的人，可是，上头更喜欢准时到会的人，到时候我会全力帮你的。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多按常理出牌，不要再让葛大光这样的人给钻了空子。”
说罢，刘队慢慢地走入警戒线内。于桥回头看了看刘队，一下子感受到了一股暖流从心间涌出，眨眼间便已经流遍了他的身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