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上神苍和望抵达天庭时,因为月老的缘故,并无人阻拦。各守将们见了月老莫不有力。月老这么些年也有了些老人家的范儿,不肯轻易和人计较。于是一行四人穿云过雾慢行在天界。
此时的天界正应了一个凡人李白的话儿:青冥浩荡不见底。只是这日月照耀的便不是金银台了,全是莹润透亮的玉石,被雕成了各种模样儿,做成宫殿。此时此际,玉帝老儿和王母亦知晓了月君和苍、望二人带着一个地仙上天庭之事,心内对月老好大的不快,然而更多的却是因为知晓苍和望回复记忆和神力后的畏惧。
王母甚至想起当年,那个没得惨绝人寰的上神苍宝相庄严地教导他们的光景,他负手而立,眸中无波无澜,声音清冷自持:“顺万物则昌,逆万物则亡,尔其修道者,必……”便是有人不听他的话儿,他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不搭理。曾经她只为得她多看一眼,屡次问他一些简单的术法之类的问题,他也不多做解答,只是说:“此须悟。悟不出便是定数,不必强求。”
直到有一天,他将一个同样美得风华绝代的女子领上天界,她才能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些不同之处。那个女子初时极为懵懂,别人说什么她都不言不应,只是跟着上神,她似乎很有天分,学术法什么的极快,不过百八十年的的时间,竟比他们还强。后来熟识了,她才和他们说话。他们也曾年少轻狂,看见不合群的仙便想拿她取乐,可是那双清凌凌的眼好像什么都能看清,最后只得他们难堪。
她唯一能让他们取笑的便是她的名字:望。她们总说这名字不好听,从不明白这名字到底有什么深意。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嫉妒。不过也有人维护望,那就是太白金星和月老。其他的人虽说喜欢望的容颜,但因其冷淡而却步,转而因爱生恨。
真正让王母恨上望的,是因为上神苍。她是如此尊崇喜爱上神苍,可是玉帝却告诉她上神苍喜欢的是望。太讨厌了。
所以,她听了玉帝的话,却没想到玉帝不过是为了得到三界之主的大权而利用她,以苍对望的情来迫害苍。后来,玉帝娶了她,一个赢者的度量让他们没有阻止月君掩埋苍和望的遗体。所以有了他们的复活。
这么些年,王母本已移情于玉帝,可是,在她将真心给玉帝之前,他待她一心一意,在给她之后,他却开始娶妃。天宫中但凡姿容绝丽者,只要去勾他,他便纳了她们。是以,她渐渐心冷,对苍的情却愈发厚重了。
如今,几十万年过去,他们都已是垂垂老朽了。
便是连李靖、四大天王等后成仙者都已是中年的模样。成仙,只是减缓了衰老。
可是啊,苍和望的容颜却依旧如几十万年前那般。好像这几十万年的光阴不过虚幻。
苍、望、月老、古华四个进殿时并没人阻挠他们,只是因为玉帝王母等上古时的神知道,如今的苍和望,无人、神或妖能挡得住。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几十万年了,报应就到了吗?
殿中众仙家见玉帝王母等的模样,不由议论纷纷或是进言献策,然想要去对付如今再无死角的苍和望。玉帝和王母、太白金星、太上老君等竟然悲极而笑,也太幼稚了些。那是上神苍,不知经历了多少次人类的起源、中兴、繁盛、覆灭的苍,还有天赋异禀的望。
唔,不管怎样变化,他们在上神苍的眼里,或者是自己个儿的心里,还在当初绕在上神苍的膝头,听他传道授业解惑的毛孩子。
“玉君、逅君,别来无恙否?”正是已然进殿的望。她淡然地立着,仿似笑了的,由仿若一直这般岿然不动。玉君、逅君便是玉帝、王母当年的名字。
王母笑道:“不如望。几十年过去依旧容貌如昔。已然垂垂老妪矣。”
玉帝乍见苍,心中对之的崇敬畏惧亦生,然而毕竟是多年的三界之主。他显得极有礼,不卑不亢,颔首道:“上神。”
太白金星、太上老君等在苍的高华之前已然是无地自容,仿佛又回到当年被苍教导时的形景,他们只得低头,讷讷喊道:“上神。”
一时众仙家见此,方知所来之神必是不凡。只听见如清流水滴的声音响起:“如今三界在玉君的治理下,亦是秩序井然。我自不会再插手的。只是为着阴阳和谐之理,必不能再添后妃。如今我瞧着你选的储君亦不差,亦不担忧你坐化之后三界群龙无首。此番我之所以来,是看在月君面上,来瞧瞧你们现今可有什么造化。既然已经瞧过了便也罢了。古华小儿亦不算渎职,该升何种品阶你自己看着办。如此,我也已了无牵挂。”
说着便与望相携而出,似是从容而缓慢的离开,却不过眨眼间,众仙便再寻不到其影踪。
玉帝王母等却犹不敢相信,他们便这样走了?全部计较几十万年前的时?
可是转念一想,才觉着上神苍原本就是这般脾性。后来他们多方寻访上神苍和望为何容颜永驻,才知晓:“原来他们术法有所成比望略晚一些,便没学成驻颜之术。后来在苍欲将此术传于他们时,他们又使计逼死了他和望。自此,驻颜之术永远失传。
姑苏。
又是一年春。
黎夫人现如今在黎府里被好好儿的伺候着,新皇登基后曾遣颜商接她进宫,被她所拒。她想得很是明白,如今她年岁不再,新皇不过图个新鲜。这般时常见不着才会想着她,若是她进了宫,新皇每常见着她和那些个年轻女子,难免不会厌弃了她。
如今每常新皇南下微服出巡,皆要与她幽会,她得秘药,将自己养出了名器,每每叫新皇欲罢不能。便是新皇不来时,她自与些年轻后生取乐,倒也逍遥得紧。
这天她去醉仙楼的雅间吃饭时,恍惚间似看见了黎忧和风清,然定睛看时,却又什么都没有,不由得笑许是自己年老眼花,眼角却隐隐有了泪光。而楼下的人们听故事正听得起劲。吵吵嚷嚷的时候,那说书的小老儿将惊堂木“啪”地一声拍在案上,众人便也不再吵嚷,只听那小老儿中气十足地说书:“这回我要说的,是以前没说完的一段书,书名也不再叫《清忧传》了,我进来又新取了个名儿,这《清忧传》与《灭隐记》合在一块儿便叫做《灵犀劫》。为甚么是这个名儿呢?这还是要从上回说的故事开始。上神苍和望两人互有深情厚意,奈何因不知道而被人乘隙谋害,双双寂灭。而后得月君掩埋再生时没了记忆,望的名字便成了清,恐怕也是希冀彼此情意互知的缘故。而苍更名为忧只怕是忧心望喜爱他人的缘故。上一次我们说到苍和望双双被投入轮回。苍和望成婚十年后,宅内小妾多多,望伤心难过,不曾想一切都是望的臆想,所谓的小妾都是她的挚友,也都各有夫,后来才知,所有的一切都是深情的苍为治好她的策略。再后来,二人查办了风清母亲的旧案,应黎忧和皇帝之请去京都,因世事之变迁,二人促成了黎忧之父王名先的正房嫡妻赵氏和其相好的相守,而后因皇帝挟其友迫害于他们欲强占风清,二人便欲杀皇帝另立新君。最后为古华道人所阻,被送入下一个轮回。在月老的相助下,二人离魂而投胎,再魂聚,寻回真身,复回归苍、望,以及上古之神的位份。是为三界之传奇。”
众人听完便笑问道:“那如今两位上神在何处?可是已经入主天宫?”
一片嘈杂之声中,那小老儿连惊堂木也不用,只是笑道:“他们哪里喜欢管这三界之事,早就双宿双栖,不知去哪儿逍遥快活去了。”
而后又有人问:“那这件事可是真的?神仙之事流传下来多半是真,可是这样的一个传奇却无证无据无处可考。”
众人纷纷附和。小老儿眼眉飞扬,沟壑纵横的脸勾起快活的笑意:“那我怎么知道?这你得问撰写这个故事的作者梦枕湘竹啊。”
此时此际,苍和望亦听见了小老儿所说之书。
望笑道:“虽说我们不得干扰三界里万物的死生更迭,然这三界若没了月老,也就没什么好的姻缘成就了。”说着便结了手印对那小老儿施了个术。
然而这术也只能是让他不再继续衰老以至于死去,至于那青春华年,却是再回不来的了。
二神离去之时,也正是桃花纷飞的时节,这让苍想起望还是桃花公子和灵犀公子的时候,不过是一度春秋,再回首时已是恍然若梦般的不真实了。而真实的,唯有二人此时此际的携手,始终如一的情意。
而那醉仙楼里依旧热闹,爱猎奇的人们正在盘问那小老儿:“那梦枕湘竹是谁呢?”
那小老儿毫不避讳地笑道:“不过是一个睡熟了枕在湘竹编制而成的枕头上做梦的丫头罢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只是多年以后,有缘的姑娘和少年们总是能遇到真正的连理枝,相融相生,生生世世,永不离分。但凡一个姑娘和一个与之互有情意的少年一道遇上的话,他们总能白头偕老。
只是那对连理枝似乎是更喜欢方外的生活,并不常来这三界五行之中。
如此,在人间亦有其他植物唤作连理枝,却都只是人们的寄托幻想,而那对连理枝,也就真正成为了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