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这样说吧。”她玩弄着她的十指,看也不看我道,“父亲爱你,超乎了你的想象。如果你今天知道我跟你说的事实,你一定会吃惊的。颜慕,你从小就活在谎言里,什么忠君爱国?父亲根本就不是你心目中的父亲!”
我浑身怔了一下,问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还不明显么?父亲要谋反。”
我目若圆铃,不敢相信地瞪着她。她在说什么?父亲要谋反?不,我绝对不会相信!父亲是忠臣,是我最爱最最崇拜的父亲,他绝对不会背叛皇室的!
“颜慕,你那样的表情,是想说你不相信吗?你不相信也没用,父亲确实要谋反。很早很早,早到你刚出生的时候,父亲就已经在策划了。除了你、秋泠与浅桐,从小你看到的嬷嬷,管家,乃至一个小小的丫鬟,他们都是其中的一分子。他营造一个温馨和谐的颜府,是为了你;他扮演慈父,也是为了你。但在你看不见的范围,他就是谋反之臣!”
我吼叫着:“我不相信!我一个字都不相信!那不是父亲!绝对不是!”
她却淡然地道:“你不信没关系。你很快就会相信了。现在你还会问我为何恨你么?我也是父亲的女儿啊,大哥也是父亲的儿子啊,为何他只宠爱你一人,绝对不让你卷入我们这场漩涡里?我也想和你一样,无忧无虑,不被这些阴谋圈着!”
沉默了半晌,颜诗画的脸上落下泪来,那样脆弱的神情我从未见过。我也怔住了,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的话。父亲会谋反吗?会?不会?我相信父亲,他不会;但颜诗画脸上的两行清泪却使我不得不去试着相信。
不知不觉中,我也落泪。但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在为何事哭泣。
渐渐的,她拭去晶莹的泪水,恢复平静的面容。
“颜慕,我等了那么多年了。”她端起桌上的安胎药,将碗反过来全数倒了,然后看着我继续淡笑,“今天……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想过各种她陷害我的方法,但从未想过,她竟就在说完那句话后毅然起了身,回身撞到了茶座上。
我愕然地看着她。看着她惨淡的笑容,看着她腿间留下来的刺眼鲜血。
血色染红了天,我只怔怔地望着她瞬间苍白了的脸,久不能言语。我从未想过颜诗画会疯狂到这种地步,为了要我死,她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她冲我笑了笑后,开始大声呼救,外面的侍卫一股脑冲了进来,看见她腿间流出的血更是大惊,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他们以为是我做的……哦不,不是以为,是确信是我做的。
华瑶也在之后进来,瞪圆了眼看着我道:“小淑妃您……”
不及否认,颜诗画便捂着肚子泪流满面:“慕儿,姐姐知道你对我很有多的误会,我可以一一解释给你听啊!啊……好痛……慕儿,再怎么样,你……你也不能害了我的孩子啊!我可怜的孩子啊……”
有人去请御医,也有人去叫司马祺,但就是无人敢上前接近她。
颜诗画的脸色越发苍白了,我听见司马祺的脚步声很急促,三步并作两步踏了进来。
颜诗画很精明,她早就请了司马祺来这里,并控制好时间。所以她自戕后,司马祺没多久便到了斋月宫。
“画儿!画儿你怎么了!”他没有发现我的存在,急急地向颜诗画走去。
她抓着他,染红了他的衣袖。
随后,两道视线落在了我身上。
我听见颜诗画用虚弱惨淡的音调道:“皇上……是画儿不好,让慕儿有所误会……呜……臣妾真的不知道她一直以为十年前的火是我放的啊……臣妾没用,臣妾保护不了皇上的孩子……”
她说得声泪俱下,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而我僵持在地,不争论,不反驳。
我不知道那时候自己的眼里竟灌满了泪,我只知道,我不是害怕,我也不是慌张。只是心底深处,好像很痛很痛。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后来我再也看不清司马祺到底用什么表情在看着我,只听到他有些悲愤地道:“慕儿,十年前的火不可能是画儿放的。你一直不知道,你出事的那天,画儿也被人掳走了!”
说真的,我不惊讶。我今日所接受的事实,并没有任何一件事低于他说的话。就比如后来华瑶的背叛……哦不,不能说是背叛,因为自始自终,她都没有忠实过我。
我只淡淡地说:“我没有推她。”
华瑶突然抓住了我的腿,摇着我哭喊:“小淑妃,您就不要再撒谎了,如实招了让皇上从轻发落吧!皇上,求您饶了小淑妃,她只是一时气不过淑妃娘娘才会做出傻事的啊,皇上求您饶了小淑妃,饶了小淑妃吧……”
她每磕一下,我的心就猛烈地颤了一下。
假的,又是假的。为什么我的周围这么多假象?到底谁才是真,谁才是假?
“我没有没有就是没有!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这一切我都受够了!信便放我回去,不信便处决了我!总之以后,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们任何人!”我喊道。
“来人哪!将小淑妃打入天牢,秋后处斩!”
一声威严不容反抗的喝令声下,我们的视线中多出一道雍容华贵的身影。
慕容太后的出现令斋月宫越发寂静。
颜诗画在这时跪了下去:“母后,画儿没用,画儿保护不了皇儿……”
慕容太后怒喝:“太医呢!为何还不来替淑妃娘娘看看!哀家的孙儿要是没了,你们就等着给他陪葬!”
正向斋月宫赶来的御医在听到太后的话后加快了脚步,我见他踏进来时,已是气喘连连。
“老臣见过……”
司马祺手一挥:“免了,快点看看画儿!”
“是,快把娘娘扶进去吧。”
好似她身上根本没有刺眼的红色般,司马祺什么都不管,将颜诗画抱了进去。慕容太后留在了大堂,她坐在上位,威严地看着我。
“颜慕,哀家念你安分守己,这一年里也没要了你的命,何以你以怨报德,加害哀家的孙儿!”
“我没有。”
“你没有!难道是画儿自己?颜慕啊颜慕,画儿当年为了救你,激动过度,险些失了皇儿,如今,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好姐姐的吗!”
“好姐姐?是啊,我颜慕从未见过世上哪一位姐姐会比她颜诗画对我还好!”
慕容太后误解了我话的意思,越发气愤。便就在这时,司马祺出来了,神色忧伤:“母后……皇儿他……没了……”
慕容太后狠狠地颤了一下,重怒地看着我:“来人哪……”
“母后!”司马祺唤道,“画儿昏迷前还向朕求情,说慕儿怎么说都是她唯一的妹妹,她希望朕饶她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