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之上,皑皑白雪,终年不化。
晨光的照射下,山峰洁白晶莹,几株雪莲在银光灿烂的雪地里静静绽放。
群山环抱中,有一片苍绿的云杉林,沿着深窄的石峡往上,眼前那似天镜浮空、清透如玉的湖,就是被称为人间瑶池的“天山天池”。
在云烟缥缈的山间,那半月形的湖畔有一座玲珑巧致的小楼,澄碧清澈的湖面倒映着雪峰,景致旖旎宛若上界仙境。
如此寒冷多险的深山嫌少有人踏足,是什么人会选择在这隐居?
午后,小楼的门轻轻开启,出来一位身披银狐皮袄女子。
走到湖边后,她那纤纤素手解开了腰间的绳结,让身上衣裳滑落肩腹,一件件掉落在地。
步入那寒凉彻骨的湖水中,她的脸上竟泛起了一丝舒适的笑意,水珠在她莹白的背上滑落,青丝飘在湖面上随波荡漾。
忽然,这女子潜入水下,渐渐的水面恢复了平静,约莫过了一刻钟,她才飞窜而出,玉足轻点湖面,落在岸边的衣服旁,手中拿着一块冰晶。
七年前,千里冰从梨花谷离开,帮着师妹青瑶坐上鬼影门门主之位后,就一直住在天池畔,再也不曾离开。被李月嫦说中了,她也成了情殇下的祭品,为了爱一个男人,甘愿成为另一个女人的影子。
远远的,林间那沙沙作响和隐约的兵刃相斗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千里冰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往林中走去,每年总有些不识趣的人,来这送死。
阳光透过茂叶的缝隙射入,为葱茏挺拔的云松林增添了一份神秘。
幽深林中,素衣女子正和一个满脸凶戾之气的男人缠斗,惹得树上的积雪纷纷洒落。
“青瑶,你让开。”毫无温度的声音淡淡响起。
就在青瑶避到一旁的瞬间,千里冰一掌击出,那纷落的飘雪如剑般射向那个男人。
“还是和以前一样,把他扔进天池吗?”青瑶不屑地瞥着脚下的尸体。
千里冰点点头,这些不自量力的武林中人,妄想和她争夺天池冰晶,却终都成了池鱼腹中食。
青瑶抓起那人的脚,把他拖到了天池边,稍微一使力,动作漂亮的将他扔进池中喂养那些食人鱼了。
天地间又恢复了寂静,千里冰缓缓走出树林,望着青瑶幽然地说道:“这就已经又过了三年吗。”在这里的生活让她忘却了时间,只知道每隔三年青瑶会上山来看她。
“你还要继续留在冰天雪地里吗?”青瑶轻叹地问。每次见面她都会问同样的问题,得到的答案也总是一样。
“是。”千里冰回答得轻柔,却极为肯定。
“我不懂,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千里冰似乎和卓武丞没有多少交集,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奉上自己的一生。
“这重要吗?”千里冰幽幽一叹。
是啊,她到底为什么爱上卓武丞,就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如果非要寻个根由,那么迷上他的潇洒倜傥是刚开始,佩服他的武功高强、心思缜密也算是让她动心的一点,而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神,他紧张夜流星时的眼神。一个外表随性不羁的人,却有一颗最专情的心,虽然这份情不是对她,却让她从此沉醉。
青瑶不再追问,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那为什么不去找他,你知道的,他就在山脚下。”
“因为我已经不是千里冰了,而是这天山上的冰凝仙子,是他心中的影子,我不能毁掉一切。”为了卓武丞,她甘愿成为夜流星的影子,营造夜流星还活着的虚妄假象。
“他那么聪明,你真的以为骗得了他吗?”
“或许他早就知道了……但是没有亲眼见到,不确定事实,夜流星就可以永远是活着的。”千里冰淡淡的声音平静无波、不冷不热。
****纠缠是一种无法摆脱的痛苦,青瑶为自己的看不懂而庆幸,因为自己不在情殇中,所以她才不看懂李月嫦和千里冰。取下身上的包袱交给千里冰,道:“这是从黑苗一个神秘部落抢来的,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东西?”
这几年来青瑶一直帮着千里冰收集着各类蛊毒,却从来都没问过原由。
“辛苦你了,要进去坐会儿吗?”千里冰的语气中带着些难得的挽留之意。
“不了,我想赶在日落之前下山。”转身离开之时,青瑶突然莫名其妙地说道:“今日一时兴起,私闯民宅还顺手牵了点不值钱的东西,不过我想那物件你会喜欢,所以也放进包袱里了。”
千里冰好奇地解开包袱后,却惊讶的发现除了一些装有蛊毒瓶罐外,竟还有一把扇子。她知道这扇子主人是谁,也知道青瑶的用心,只是……
望着师妹离开,千里冰在天池畔站了许久,才转身向小楼走去。
屋内的陈设虽然简单,可也十分雅致。
放好那些瓶罐,她拿出雕刀在窗前坐下,把刚取得的冰晶雕成了一朵莲花。
相传,天池底的冰晶乃吸取天地精华凝结而成,寒气透骨且千年不化。若内功有所大成之人得此冰晶,更可能助其增加一甲子的功力,所以即使山高路险,也有人冒死前来。
看着晶莹剔透的冰莲,她的嘴角浮出一丝笑意,这朵是几年中雕得最好的,捧着它往楼上而去。
小楼的二层除了千里冰外,就连青瑶也未曾踏足。
不大的房间奇寒无比,除了正中摆着一张冰床和满地冰花,就再没有多余的东西。
轻轻撩开纱帐,一身白衣的女子,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沉静的躺在冰床上,冉冉寒气笼罩着她,看上去就像熟睡的仙子。
这沉眠于此的女子,就是当年神秘失踪的夜流星。
坐到床边,将冰莲花放在夜流星手上,轻声说道:“过些日子我为你雕几只新的冰簪好吗?”
没有回答,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这几年他一直住在山下……我该怎么做,你一定很想他,很想见他,对吗?”望着冰枕边的几个瓶子,千里冰眼中全是迷茫,“可我怕那么做了,不止你会恨我,他也会。”
那些瓶子里装的全是蛊虫,她可以救活夜流星的唯一办法就是把她制成蛊人,就像王怜花那样,做一个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温度的活尸。
“刚才上来的时候忘了,今天青瑶来探望我,那个鬼丫头居然偷了他的扇子带上山来,一会儿我去给你拿来,让它代替他守着你、伴着你,可好?”
永远不会有回应的问话,永远只有一个人的倾谈。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我们三个都得到救赎?”
悲凄中带着哽咽的声音在小楼中回荡,她的这个问题永远也找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