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冬来得极快.今日一早,几名丫鬟小厮便在院里生了炉子,说话时都已经见着了白气.
琳琅与慕凉风刚入宫门,那雪珠子就下了起来.打在琉璃瓦上飒飒轻响.不一会儿功夫,远处屋宇已经覆上薄薄一层轻白.风一起,刮着那雪珠子打在脸上,生疼生疼.慕凉风连忙放了车帘子,又将身上的紫貂端罩解了,给琳琅披上.
琳琅心里本在思索那兵符的事,慕凉风这一靠近倒是把她惊了一下.那端罩和着一丝淡淡的麝香味传来,琳琅见他里面只穿了一件烟青羽纱,心下倒生出一丝暖意.
下了轿,琳琅将端罩给慕凉风披上,:“还是穿上吧.我不打紧.”慕凉风见她朝前面走了去,也只好穿了,赶上前去.
进了翎宇殿,只见慕游涯端坐在龙椅上,一身黑狐端罩.一双眼似是无波无浪的平静,最深处却闪过转瞬即逝的冷冽.
与琳琅行了礼,慕凉风开口说到:“皇兄与我倒真是心犀通透,这衣服都穿到了一块儿来.”慕游涯也习惯了他的嘴贫,只轻轻地笑了笑.见琳琅安静的站在一旁,慕游涯开说问到:“你走的那些时日,凉风倒像着了魔一般,连我这个皇帝去他府上探望,都吃了闭门羹.琳姑娘可真是把我这兄弟的心给搙了去了.”琳琅又微微行了一礼,细声答到:“皇上言重了.民女哪有那么大的福泽.”游涯朗声一笑,“我也不打趣你们了,琳姑娘你先在这殿上稍作休息.我与凉风有事商议.”
琳琅点点头,慕凉风又吩咐人去为她泡了杯暖茶,方跟游涯进了内殿.
那暖茶冒出阵阵白气,琳琅端来喝了,只觉清香阵阵,入口生津.却突然觉得不对,这分明是南岳的茶!琳琅顿时生出一丝寒意,警觉的朝那内殿望去.难道是慕游涯在警告自己.他与那琴岩有了勾结?想到这,琳琅神色不由狠厉了几分.
慕游涯神色冷冽,看着慕凉风道:“她如今又回来,你就真信她已和那柳昀息再无关联?”慕凉风温和一笑.:“皇兄不信她,难道还不信我么.?”
“我是不信那柳昀息.如今我虽稳坐江山,但柳昀息和他那暗月轩,指不定哪天就反了!”慕游涯厉声说到.
慕凉风见他有些恼了,也不愿解释太多.起身准备离开.却又被游涯拉住,:“我知你对她情深意重,我是怕她辜负你这情意.你这样痴,以后若是她真负了你,你当如何是好?”
慕凉风眸子暗了一暗,却也坦然说到:“于情,就算她负我,我也不悔.但如果真是像你所说那样,我定会以江山社稷为重.皇兄不必担忧.”说完便退出了内殿.
慕游涯无奈的摇了摇头,命人将他们送出了翎宇殿.他心里万般愁闷,正欲命人焚香宁神,却听得身后一道纤细的男声传来,:“你这个弟弟,倒是对我师妹情深似海啊.”只见他挑了帘子出来,一身猩红雀金裘,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那双眸子烟波流转,生是生得极美的.只是浑身透出一股女子的妖娆之气.
慕游涯听他说的心生烦躁,却也不好开口责备,:“迟早一天他会看清的.我只是不明白,柳昀息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你说他若是要这天下,两年前他又怎会什么都不要就走了?”
那绝色男子柔媚一笑,:“我这个师弟,心思慎密的很,我都猜不透,你又何尝能知道?不过你放心,有我相助,你怕什么?”
慕游涯冷冷朝他一望:“琴公子既然和他同出师门,又为什么要帮我.”
男子又是一笑,懒懒朝那榻上一卧,:“我自然是有我想要的东西.反正你我共同的目标,就是除去柳昀息,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慕游涯也不再和他多说,出了翎宇殿.
未时那雪下得越发紧了,一片片如扯絮般连绵不绝,四处已是白茫茫一片.金碧辉煌的殿宇在银装素裹之下显得格外的静谧.
琳琅回府后一直不发一言,望着那白皑皑的天地出了神.这冬日的天气黑得快,才一会儿,那天际四面就慢慢渗起了黑,像是墨汁滴到水里,向四周弥漫开来.琳琅仰面凝望那院墙一角,衬着深黑的天.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伫立在一口井里,永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刻.那刺骨的寒风,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也不觉得.手里那玉攥得紧紧的,心里凄苦万分．自从别后，她连在梦里都不曾见过他….这样冷的日子,他要熬得过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