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儿已经命着院儿的几个小丫头到园子里集了初雪,存在坛子里。
林萧儿则亲手将这几坛融雪埋在了小院儿里的老树下,先存着,待到明年开春儿时候,再采了含苞的春桃碧桃,配上刚冒的嫩松芽,正好可制了从前母亲最爱的桃花酿。
不知怎的,自打十一帅禁卫军回了宫中,林萧儿对着去到军营这回事儿也不似之前那么放在心上似的,专是每日里更愿躲在家里应着闲趣。除过时不常儿去到佛堂,跟着婆婆叙叙十一在军中的琐事,倒对着外间的大事小情也总有些提不起精神。
全好在,这当口儿,翊确是只教林萧儿一心等着宫里传出的消息便是,其他,也不必她操心太多。
说来也怪,本是最忌十一的林萧儿,眼下确是对着他打心底里的安心。尤其是自那一日军中小亭,把黎妃之事交给了他之后,林萧儿一想起,便更是不曾有过地踏实。
刚培满了土,但见着娘舅闲庭散步,散着散着,就到了林萧儿的小院儿里头,身后的宋源神色不定,亦跟在娘舅身后。
最是因了为九的事儿忧思过重,竟忘了还有这边儿一茬儿。
“萧儿,这是好些了,面上神采倒是光亮些了。”娘舅关切一语,林萧儿却更见了宋源躲在其后偷偷地瞄着自己。
“娘舅,这边儿起了尘,咱们过去那边儿吧!”盈盈浅笑,一脸乖巧,将手里擦手的锦帕递给了莺儿,便抖了抖身上,小步跑到娘舅身边亲昵,轻挽着娘舅的臂,拉着他往院儿外小亭对面的紫藤架下过去了。
莺儿和宋源自也跟着,其余的便都留在院儿里不再上前了。
“萧儿,来坐下,娘舅荡着你。”见了紫藤架下的秋千刚被擦净,系好了絮棉的小垫儿,娘舅自是最愿哄她的,且又是这样的时候。
“娘舅,这些日子您都去哪儿了,萧儿病了您都不在。”林萧儿自是知道娘舅为着宋家的事儿奔遍了京中的朱门宅院。
固然事前与黎妃已是有心,可毕竟是暗里,明面上,终还是免不了辛苦娘舅把戏做足的。
“娘舅也心疼萧儿的身子,只是那几日正是忙碌……”纵是辛苦,但一想到宋家父子终能保全,冷秽满是心安,不觉,面上也带了几分笑意,“最是回来时,萧儿已经痊愈,才是娘舅最愿见的。萧儿要好好的,娘舅才能安心啊。”
随娘舅的缓力推着,林萧儿来来回回高高低低地荡着,却已听出了娘舅话里的意思。
“娘舅,您要走了吗?”急伸直了脚,任着刚换上的繁缀镶珠小花靴与地面实实的擦出一道涩涩的声儿。抬头,隔着荡绳,深望着和悦依旧的娘舅,眼中满满都是不舍。
“本想明日再告诉你,不想竟被你看出了。萧儿聪明,娘舅确是要回去了,萧儿在京中要乖乖的知道吗?”见着萧儿扑扇着的葡萄眼,一副可人儿的模样,娘舅只得过来正面,蹲下身,抬着脸看仍坐在秋千上的林萧儿,声音又认真,又和煦。
“嗯!萧儿会乖乖的,娘舅回去,不要忘记萧儿!”林萧儿狠狠地点着头,每一个字都说的好郑重,只是不知娘舅会否听进了心里。
娘舅在林府的最后一晚,爹爹还是从营里早早回了。一家人齐在前院儿用过了晚膳,娘舅仍是被爹爹引着去到书房说话,最是这不可错过的时机,对着娘舅,林萧儿还有好些个未知待去揭开。
书房院儿中确是无人,林萧儿直探了好几眼才安心又伏在窗根儿下敛气静静听着。
蹲了好久,前面那些个关于宋家的话,对林萧儿已是无用。确是在关键时候,让林萧儿听得些从前不知的旧事——怪不得爹爹见着娘舅非但面无喜色,更生出些不悦,勉意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