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丹青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这么有空,今天并不是周末,他却有大把大把的时间陪她在家里打扫。从厨房客厅到卧室洗手间,桌椅沙发一处一处耐性的擦,地板一寸一寸细细的拖,到彻彻底底把家里打扫得干净,已经是中午一点多。
他来的时候给她带了热奶茶和草莓起司,杜丹青一向胃口小,又吃得晚,倒还不觉得饿。江鼎文是个一米八七的大男人,又这样使力气忙了一上午,才坐下来,那恼人的五脏庙便有催祭的声响出来了。
杜丹青正好洗了手从洗手间出来,不早不晚听到江鼎文肚皮的抱怨,想笑,又抿了抿唇。
幸好江鼎文从来是个厚脸皮的,不管这是肚皮叫还是怎样,他总能摆出一副事不关已,散散懒漫的样子。
她走到他跟前,把手伸了出来。
江鼎文有些累了,瘫靠在沙发上,抬了眼瞧她,似乎可见小男孩无辜的神色。却不知道是不是杜丹青错觉了。她总还是不能太习惯的,别开眼去,低声道:“我没有钱,你借我,就算我前段时间的工资。”
他便明白她是要出去买东西来给他吃,低头拿皮夹时嘴角不禁微扬,他正要把皮夹递到杜丹青手上,突然一收,又退了回去。
杜丹青不解的看着他。
微微一扬眉,他这会儿似又染了一丝无赖的脾气,固执道:“我不吃外卖,油腻难吃,还不干净。”
原来这样,杜丹青微叹了口气,当年可不见他这么挑剔,只要是能下咽的,他可从来没有挑食的习惯。她点头:“那好,我去市中心广场的那家五星级酒店给你买。”
“都说了不吃外卖!”
他似乎为她的不开窍感到恼怒,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那样高的身形,把当面站的杜丹青生生逼着成了小学生和顽固长辈的对峙。
“走!我们去超市。”
“你不是说不吃外卖?”
杜丹青为他的阴晴不定头疼,说是好好相处,却总觉得他此刻已经是在刻意刁难了。
他长腿迈得极快,只一步,杜丹青要两步小跑着才能勉强不被他拖着往前走。察觉到她的吃力,江鼎文慢下步子来迁就她,掌心的手柔软如旧,暖得贴近他跳动不已的心。
他按下往下的电梯,一本正经的对着电梯门等待:“是不吃外卖。所以,今天你得下厨。”
后半句话说完,他偷眼瞧她,微微错愕的样子,可不在他接受的范围之内。江鼎文一脚跨进电梯,顺带把她也拉了进来。
电梯里没有其他人,狭小的空间只他两人占据。杜丹青被他箍在胸前,觉得胸闷气短,便曲着手臂挣了挣。
“我很久,很久没下厨了。”
言下之意,她煮的东西,恐怕是要比外卖更难以下咽。
他淡笑,看着红色数字键一格一格往下跳,异常正经的回:“没关系,菜煮得不好,我可以吃你。”
杜丹青登时就面红耳赤了,瞪了一双眼去看他,却在瞬间被温软急躁的唇吻住。那迫不及待撷取她唇间芬芳的人,果然像是饿了许久不曾进食的恶狼,直把她一双红唇咬得红颜滴血,气息不稳才放开她。
若不是电梯及时到站,恐怕……真叫人难以想象。
杜丹青终于脱身,已经是连他的面也不肯直视,上车直奔车后座,买菜时便推了车一个人走在前头挑挑拣拣。反而操守不牢的人是一脸坦然,慢慢悠悠的跟在她身后,那一双游移在她身上的眼睛,无不显示着他是怎样一副春风得意的好心情。
买了菜回家直钻厨房,洗切炖煮,一顿忙碌下来,杜丹青稍稍松口气,洗干净山药靠在冰箱柜上拿手臂擦了擦额头。
好久没这样忙碌,她一个人吃饭总是冷冷清清,高兴时候炒两个菜,大多是泡面。实在是那时候柏生在,他的手艺比她可是好了太多,又会照顾人。想到柏生,杜丹青这心里就难受,愧疚逼得她都不能正视自己。
“大厨,准备上菜了吗?要不要打下手?”
江鼎文原本是在外头看电视的,不晓得什么时候钻了进来,看到杜丹青靠在冰箱柜上若有所思,卷翘的唇立时落了下来。
“是不是不舒服?”
他覆手在她额头上,杜丹青不动,他便又低下身去把额头抵了上去。
“我没事。”
她推他,却推不动他分毫。
人与人之间或许真是有某种心灵感应的,特别是相互爱恋的两个人,她不说,他已想到。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压着她的身体越来越僵硬:“你在想他。”
绝不是问句,而是笃定。
她的眼睛里有另外一个男人,她的心里已不再是江鼎文的驻地。这认知叫他怒火涌起,几乎是一瞬间,自平静安然的表面冲了出来。
他扣住她肩膀的手用了力气,抓得她生疼。杜丹青皱眉,抬手去扳他的手:“你干什么?疼!”
“疼?”
他冷笑:“你还不知道什么叫疼。”
随即擒住她的双唇,发泄般啃噬,咬得她眉心紧皱,不禁发出呜咽声。他却不管,只晓得胸口一股烈火猛蹿,火烧火燎得,烧得他一双眼睛通红。听不到其他声音,想不到其他事情,只知道,她心里有了别的男人,她在为他洗手作羹汤心里却在想着别的男人!
“顾柏生就那么好?就那么让你舍不得?连对着别的男人也能让你无时无刻不牵挂他?”
他急切而粗暴,杜丹青被他咬得唇上破了皮,血腥味儿浓烈,呛得她眼前发晕。
她挣扎,又气又急:“你说什么?我没有!没有!”
她和柏生能怎么办?他们早就过去。他那样好的一个人,怎么能被她这样一个千苍百孔的女人作践?她不配!她早不配了!
理智在此刻派不上一点用场,统统被丢到冷藏库给冻了起来。“没有?那你说,你在想谁?你在想着谁?”江鼎文紧紧扣着她,牙齿咬在她光洁完美的锁骨上,杜丹青倒抽口冷气。
“江鼎文!”
就着他光裸的肩膀咬了下去,她唇上的血腥味混着他肩上的血腥味,杜丹青眼睛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
那咸涩的泪落进肩膀上的牙痕里,新伤旧伤,就烧痛起来。江鼎文慢慢回了理智,松手放开了她。头抵在她肩窝,他也有脆弱心伤的时候,他也有害怕无助的时候。紧搂着她,他声音沙哑:“别想着他,至少,这一个月别想他。”
杜丹青只觉心里绞痛,难受得像落雨时分浮上水面的游鱼,许多话想要说却不知道怎么说,许多事想要解释,却已经盘根错节无从解释。攀上他的肩膀,那上头有两枚暗色牙痕,沉甸甸的颜色与过去黑暗的记忆一样,压在他肩头,刻在她心上。
轻柔微凉的指尖流连着,薄荷清香,一寸一寸熨帖着他发烫焦躁的身体。
他猛然抬头,手上一用力,将杜丹青抵到冰箱柜上,发出一声闷响。温暖柔软的唇啄吻上她的唇瓣,碾磨辗转,轻柔珍视。她的眼泪落进胶着的唇间,有咸涩的味道。
“青青。”
他放开她,抵着她唇发出低微叹息,指尖抚摩她微颤带泪的羽睫。沾上的泪还带有余温,却凉到他心上,她到底还是惦记着别人。可他又能怎样?最终也不过是抓紧这赌来的一个月,禁锢她,求一份回忆罢了。
炉子上煮着的高汤翻滚,发出颠簸的声音。他走过去端起流理台上炒好的菜,不再说话,直往客厅走。
杜丹青仍站在原地,他的背影在她含了泪的眼睛里很不清楚,模糊得像隔了一层磨砂玻璃。
“吃饭了。”
他喊她,并不客气,自己先坐下来动筷子。杜丹青极慢的走过去,在他对面落座。
说来讽刺,她一直说要忘记,忘记,却还是记得他喜欢的菜式。香菇笋片,粉蒸牛肉,小鸡炖蘑菇……甚至是他一说要吃她亲手下厨做的饭,条件反射似的就去买这些食材,做这些菜式,好像预备了千万遍,恰恰等着他一声开口。可他还在怀疑什么?怀疑她心上有别的男人,他从来不肯信她的,就算是当初做了夫妻,他要走,也是选择一走了之,而不是干干脆脆的和她把话说清楚。
拨着碗里的米饭,她只在清炒青菜,香菇笋片和干炒扁豆中间徘徊,食量极小,不过一碗底一圈就算好了。
江鼎文许久不曾吃过她下厨做的饭菜,虽比不上酒店名厨,甚至滋味或者只能算是尔尔,在他这里却是美味佳肴,顺了他的心意,合了他的脾胃。
方才的不快仍旧压在心上,但总算是因这一顿暖热饭菜稍稍驱遣,他抬头,原也只是下意识的去看她,却发现她已经停了筷子,木木看着自己的碗,也不知在想什么。
伸手把筷子朝她那空碗上敲了敲,他冷声冷气,余怒还是未消的:“多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