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见他有其他动作,趋近她脸孔上方十公分的俊颜倏然偏转过去,他拿过搁在床头的电话,拨了号码:“替我送一套赶紧的衣服过来,地址……”
他低头看向杜丹青,她比看他,佯装不晓得他的意思。江鼎文唇边染了笑,继而一手拉开了刚扣上的纽扣,单手将衬衫半边脱下。健壮身躯这就又覆了过来。
他体温灼人,丹青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她咬咬牙,接过他递来的电话:“樱花道91号6066室。”
随即把电话还给江鼎文,他看也不看,立时挂断。动手解刚穿上的皮带,在杜丹青别过眼去时,极平直的说道:“管理员刚打电话告诉你,楼下有很多记者想要采访你,问问你的意见。”
杜丹青一愣,登时从床上坐了起来。目光呆滞的直愣愣看着他。
江鼎文微微一笑,似怜惜似淡漠,转身开门走了出去。她面色苍白,有一刻脑中是荒芜一片的,回过神来,披了衣裳随即匆忙下床,跑到书房打开电脑。
一帧帧她和江鼎文的报导占满全屏,甚至是她和江鼎文的过去也被人挖出来放到了网上。报道巨细匪靡,她在那一次车祸中昏迷了两个星期都被写得清清楚楚。
杜丹青突然明白江鼎文昨天的那句“这边我会处理”是什么意思。
在她以为他还爱她的时候,在她混混沌沌沉溺在他温柔中的时候,他毫不留情撕开那斑驳陈旧的伤口,让鲜血一滴滴流淌出来,直到将她淹没。
一步一步,她在踌躇犹豫恋恋不舍,她在心疼怜惜顾念往昔,而他,却在谋划!在设计!他早对她没感情了,早就没有……
抓着鼠标的手一点一点收紧,她的手掌又开始发抖,情绪翻涌如潮几乎要将她湮灭。
门上响起叩击声,江鼎文端了清水进来。
杜丹青坐在电脑后头,冷眼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进。他的手里拿着她该吃的药丸。
“出去。”
他微笑,眸间尽是她的身影,暗沉得看不到一丝情绪:“别闹脾气。”
那语气好像,她真是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而他却是多么包容大方的来迁就她。
杜丹青胸膛剧烈起伏,指着门吼:“出去!滚出去!”
她情绪在一点一点失控。这几天来,她的病情已趋向稳定,钟伯伯的意思,一旦她的情绪可以控制就能尽量减少药物的服用,可是这一刻,杜丹青觉得,她快失控了!她真的快要失控了!
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这边和她款曲相通,那边却能筹谋划局;说着柔情蜜语,转过身却做出最伤人的事。如果她现在手里一把刀,她会先杀了他然后自杀。她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挺直的背慢慢弓起,杜丹青颓败的伏到桌上,呼吸急促,脸色开始发白。面上眼泪断线一般止也止不住。
江鼎文扶住她肩膀,掐着她下颚逼她把药吞进去。
她一口咬在他虎口上,满含泪光的眼恨意凌厉如刀,狠啐一口,将那药吐到了地上。
她情愿疯情愿从此不认世人,或者疯癫之从高处一跃而下,从此也就解脱了。她不要再和他纠缠下去,太痛苦,太痛苦!
江鼎文却不允许,含下余存的药丸以口过渡。
唇间被她咬破,彼此尝到血腥的滋味,他不肯放开她,她被迫吞咽下他伤口的咸腥。
眼泪苦涩交缠其中,他放开她,眼里亦有哀伤无奈的神情。却容不得她看见。
杜丹青一下推开他,跌撞着跑了出去。连续不断的门铃声在空荡荡客厅里激烈震响着,杜丹青呆立在原地,目光茫然无措的盯着玄关的门板。
江鼎文随后出来,顺着她眼睛看过去,他将双手放进口袋,朝玄关走过去。
“等等!”
杜丹青跑过去拦住他,脸上现出惊慌:“别开!不许开!不许开门!”
她情绪开始激动,拔高声音喊,试图要把那锲而不舍的门铃声掩埋掉。
江鼎文扶住她:“为什么不开?你知道来的是谁,为什么不开?”
他一声高过一声,最后几乎是嘶吼。
“江鼎文!”
她高喊他的名字,眼泪直往下掉:“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我不要再跟着你!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
他们的一月之约不过才过了一天,世界就像要颠倒了一般。
江鼎文紧箍住她肩膀,面上如狂风来袭,一寸寸龟裂。他深吸口气,极力压制住声嗓,哑声道:“我在逼你?是我在逼你还是你在逼我?”
她蓦然瞪大的眼睛望进他洞悉一切的深眸里。他知道,果然都知道。
“所以,你要把我丢出去。在给了我那样一个美梦之后狠狠踹我去万丈深渊?”
“是你先背叛我。”
放开她,他直起身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柄之上,回转过来对着她看的眼睛几乎是一道利剑,直戳进她心口旧伤。
“在你偷听我们对话,让顾柏生去查BUTE的时候你就该知道,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阻碍的人。”
“任何一个!”
他说得清楚明白,她听得一清二楚。杜丹青身体落下去,跌到冰凉的地板上。全身气力都在瞬间抛下她落荒而逃。
门锁开启的刹那,她听到父亲焦急的声音,听到柏生唤她的名字,却看不清他们的样子。她直直望着站立在门边对着她翻脸无情的男人,越渐越黑,越渐越黑,直至再也看不清楚他一分轮廓,直至再看不见这世界的一份轮廓。
她昏倒了,醒来,世界却是黑暗的。
杜丹青失明了。
杜江年安排了国内外有名的眼科医生替她诊治,检查结果一切正常,可她就是看不见。眼前始终黑暗。
而在此时,绎幕收购计划也正式开始,首先是有个叫梅于佳的女人召开新闻发布会,说自己是W市市长董棨的二房,董棨和她在一起十年,一再欺骗她会和正房离婚扶正她,却在得知她再度怀孕后恼羞成怒,欲和她断绝来往。媒体哗然,夏华信誉大受影响,股票开始下跌。随后又是夏华董事长苟全和妙龄少女单独出游,独留糟糠妻孤单过五十寿辰。政商两界出现动荡。
顾氏寄于夏华名下,虽影响不大,继续下去也是一荣俱荣,一毁俱毁。顾柏生仍旧未查到丹青所说的BUTE究竟是什么来头,从外表来看是再正经没有的大型企业,跨国合作多项投资,老板虽不常路面,偶尔也会上上财经杂志,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倒是沈庄示犹嫌不够混乱,还指望着靠扩建机场的项目绝地翻身。早上再一次和沈庄示不大不小争执了异常,顾柏生端了杯浓咖啡走到长廊上,正要打电话给沈心眉问一问丹青今天的状况,他加拿大的同学打了电话进来。极快按下通话键,顾柏生走进楼梯间,边说边往顶楼走。
“专做投资项目,金额巨大,三年前收购了Totally集团……”一行一行重新列数着信息,顾柏生走动的步子突然停下来,捏着电话的手换了一边,他眉间拢起,“等等,Totally集团是卢森堡那间家族企业?”
对方肯定回复了一声。顾柏生搁在楼梯扶手上的指尖敲了两敲,下一瞬露出一点笑容来,他道:“如果我记得不错,卢森堡的Totally和华人黑社会有极深的渊源,曾经闹出一桩纵火案,Totally当时的主事人还被请到警察局坐了一晚上。”
“我想,我大概有点眉目,这样,我们改变一下思路……”
挂了电话回到办公室,秘书接线进来说有位女士没有预约却想要见他一面。顾柏生忙得焦头烂额,实在没有空见闲杂人等,正好回绝,站在门口等着的高挑美艳女子当即俯下身,对着秘书身前的话筒道:“顾柏生,我是邹晓晓,想治好杜丹青的眼睛,你必须见我。”
丹青最近变得沉默,她的眼睛看不见了,她的世界也黑暗了。钟启贤天天过去替她诊治,她的情绪病好转很多,从某个程度上来说是好转,她不会再有过分偏激的举动,不会被郁郁寡欢和心如刀割折磨得生不如死,但是,她安静了,也就失去了所有生气。现在的杜丹青就只是个会呼吸的瓷娃娃,她不哭不闹不说话,日渐清减,没有人有办法让她恢复一些生气。
顾柏生想过去找江鼎文,可杜江年说的对,凡事由他而起,若再去找他,只怕丹青会连这半条命也丢了。
如今邹晓晓找上门来,顾柏生虽并不很清楚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从上次的事看起来,她迫切想要丹青远离江鼎文,而对丹青并没有坏心,丹青的状况实在很不好,即便有一点点希望,他也愿意试一试。
他对话筒那边道:“让她进来。”
下一瞬办公室的门板就被人从外头推开了。邹晓晓一身宝红色紧身短裙,身材姣好,微抬的下颚显得她如女王般高高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