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你的梦想至今为止都和我有关?不是的话,就回到你的位置上去,把你的工作做到让我这个上司刮目相看,做到绎幕没有能力留住你。”
她站在高他一石的阶梯上,不避不躲望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盈盈眸光深处渗出丝丝憎恨:“别让我恨你。”
他却笑,一无所谓:“你从没停止过恨我。”
杜丹青转身便走,不欲与他纠缠。他的雄辩她向来知道,和他争论,永远只有落下风认败的下场。她绝不要再和他有瓜葛,一点儿也不要。
瞧着那落脚沉沉的女人,江鼎文唇边一丝浅笑,蕴含千千。似怜似喜,似悯似哀。随后,他漫步跟上她的步伐,一臂之距,不远不近。
打开别墅大门,杜丹青反手关上,却不及身后人手脚利落,挡身闯了进来。
她挡在门后,寸步不退:“江先生,我可以告你私闯民宅。”
他唇上含笑,眸光深深:“你就是这么对待才救过你的恩人?”
“大恩不言谢,请吧。”
“谁说不言谢?”他力气大得惊人,轻轻往后一推,她的所有抵抗就土崩瓦解。
“既然你不愿说谢谢,那就来点实际的回报。”
杜丹青后退一步,谨慎严严。他反手关门,步步紧逼。
“江鼎文!你站住!”跳脚的躲过沙发,她隔着餐桌喝止。
江鼎文双手放插口袋,步履闲适,闻言,两手高放过头顶,薄唇微撇,以一种无辜的姿态回答杜丹青:“报告长官,我很安分。”
杜丹青抓捏红木桌角的手蓦然松落,耳边响起欢声。
“奶奶!鼎文欺负我!”
年老慈善的老太太不问缘由,抓起手里的桃木拐杖就去够餐桌对面的少年。少年假装认错边跑边讨饶,年轻女孩子站在原地笑得直不起腰。倏然,一个不留神,少年居然越过桌椅跳到女孩子身边,抱住她的腰,弯着身子把头枕在她颈窝撒娇,一个劲儿的喊老婆饶命。她脸烧得通红,简直不敢去看对面含笑晏晏老人家。只好暗下推着他,不甘不愿的说不追究。
然后,少年便放开她,叩响脚跟对对面的老人家敬礼,语声朗朗道:“报告长官,我会很安分。不敢再欺负老婆大人。”
心底里那尘封的一角破裂,杜丹青眼睫微颤,扶着红木桌角弯下了腰。
江鼎文已站到她身边,了然的扶住她的肩膀。杜丹青拨开他的手,转身靠到落地窗上。
“有去看过奶奶吗?”
“这几年,多谢你的照顾。”
仰头咽下眼中盈盈酸肿,她微笑:“不用谢,她也是我的亲人。”
江鼎文沉默的看着她,幽暗深深的眸光间闪烁着一点明亮:“不问我这些年都去了哪里?如果你问,我会告诉你。”
杜丹青侧颜看了他一眼,顿了顿,她别过脸去:“没有必要了。当年你不愿说,现在不需要说。我们早就没关系了。”
“陌生人?”江鼎文凝视她精致侧颜的眼中别有深意。方才一瞬间的温柔消失无终,继而冷然。
她静默了分毫,点头:“陌生人。”
他给的过去太过美好,他给的结局也太过残忍。有些痛只消一时,有些痛需耗一世。有些人只是过客匆匆,有些人铭心刻骨。暂时,她只能做到这一步,其他强求也惘然。否则,只会逼她将恨提及,将怨倾泻。
江鼎文旋而落座在餐桌旁的软椅上:“陌生人救你一次,你是不是也该回报一次?”
杜丹青盈眸微睐,细长的眉稍稍挑起,露出些疑惑。
“邱云要去美国替我处理些事务,非三个月不能回来,我需要一个能跟上我脚步的秘书。”
“我保证对你没有任何企图。”江鼎文站到她前面,以让她能够清晰看清楚他脸上的一丝一纹,哪怕是鬓边那根突兀的白发。
这一点他倒是没有值得她怀疑的地方。要做他的私人秘书,非要有极大的配合度不能胜任。她曾亲眼见过他和邱云怎样在投标会上与人厮杀,箭发一刻的那瞬间,无论是他和邱云哪一个出了偏差,便会全军覆没。她所怀疑的只是,他凭什么认为她会有能力担当那个职位?之前,她也不过是邱云的助手兼六十六楼的跑腿小妹罢了。
金色阳光自她身后射出房内,她便像那画中女子,挑着眉梢略略疑惑的望着他。江鼎文眼中生出光华般浩源的悠远,像近在眼前,又像远在天边。像凝视眼前人本身,却又像透过她看向另外一个藏在她身体的人。
继而,他突然向前俯下身,在杜丹青被他鬓角的那根白发摄去视线,被他的要求挑起犹疑的时候。耳边已闻微微温热的呼吸,他话语极低,怕是一不当心就要吻上她的耳珠,
“我不用没能力的人,你若不行,随时走人。”
然后,他抬起身,眼里的笃定漾着静默等待。她竟是不知道怎的,鬼使神差的就点了头。
事后她想,这算不算是另一种激将法。她满心戒备,从他开口要她回公司的那一瞬时起。打定主意无论他怎么说,她都不要答应。绝对绝对不要再和他有牵连。然而,至此,她还是落了圈套。或者,是心底里那一根在抬头的毒芽作祟……她深吸口气,压下这恶念。
画布上寥落几笔残阳,眼前彩霞尽暗,夕阳垂落即没。只在西山处留有拇指大小的一朵红晕。须臾天便要尽黑。微叹口气,杜丹青收起画具,起身往一楼去。
从楼梯下来,下意识往左手边的落地窗看过去,长长墨绿窗帘遮挡的严实。杜丹青不禁蹙眉,她上楼的时候并没有拉窗帘呀。倏然一个念头冒起来,她从楼梯上跑了下来,站在客厅中央朝四周看。
“啪”电灯开启的声音,在四周皆黑的环境里异常清晰。杜丹青顿掉头往那声源处看去。黑暗之中,一簇灯光跃动着,挺拔的身影被不甚明亮的光照得老长,远远拖映在对面墙壁上。
杜丹青眉间蹙起:“江鼎文你怎么还在这儿?”
那黑暗中被一簇光晕笼罩的英俊面庞抬起,眸光映着昏黄灯亮,看着她边走边道:“我想,我需要洗个澡才能免除感冒。所以,抱歉,我睡过头了。”
“不必抱歉。”杜丹青拒绝接受道歉,抓着袖子两边的缨络,迎视他的眸光崭亮。
眉峰挑起,直视她厌恶的目光:“难道你让我这个时间下山?”
杜丹青望进他深黑深黑的眸子,眉间蹙得越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江鼎文唇角约约掠过笑:“那我只能请人专程上来带我一趟,山路崎岖,出点意外可不好。”
说着就从杜丹青身边走过,去拿他丢在沙发角落里的手机。杜丹青瞬时旋转身来,这山脚下带路人的领头和爸爸是老相识,江鼎文若要喊人带路,岂不是直接通知爸爸他来了别墅?她呼吸一窒,忙伸手去抓江鼎文身上的衣服。想要立时阻止他。
情急之下也未发觉手下布料质感的差别,跟着脚步前移就要开口说话,哪晓得只觉指尖一轻,脚背上跟着就被一块柔软给盖住。杜丹青错愕的瞪大了眼盯住眼前浸润在黑暗里,却依稀仍能辨清的男性身体,下一刻尖叫,跳转身去两手蒙住眼睛。
“江鼎文!你到底在我家里干什么?为什么不穿衣服!”
她气急败坏,光裸如玉的脚趾踏在地板上,左右不停的小小步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