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青青!”
有人在急切摇晃她的肩膀,杜丹青哭得泪眼朦胧,头昏脑胀间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切明亮得几乎要刺痛人的眼膜,她呆愣了半晌。面容上悬着的精致脸庞赫然是邹晓晓。
“青青!”
邹晓晓一见她醒过来,立即扶着她肩膀搀她坐起来。
杜丹青脑中只觉茫茫然,环顾四周,她仍旧在这间办公室里。对面那一片明亮透明的窗户,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晚,而刚刚,她见到的那道身影就站在那片玻璃窗之前。
“江鼎文……”
她蓦然从恍惚里清醒过来,抓住晓晓的手问道:“江鼎文现在在哪里?”
邹晓晓脸色一变,别开眼去:“你问这个干什么?”
杜丹青深吸口气,定定望着邹晓晓:“我记起来了,晓晓,他现在在哪里?”
“你……”邹晓晓心中大骇,上下打量面前的人,“你记起来了?所有?全部?”
“我记起我怎么离开,他又说了些什么……”扶额定了定神,杜丹青抬眼看晓晓,“像你说的,既然是我自己忘记的,总有一天,我也会全部都想起来。现在……”
她站起来:“告诉我,他在哪里?”
她此刻态度坚定,那双盈亮的眼并没有怨恨和鄙夷。邹晓晓也随她立起身,心里盘算着,慢慢回道:“他说过不会再见你,你不要白费心思。”
“晓晓,我有话问他。如果你愿意告诉我,那我就不用找他。”
她一瞬间清明许多。
邹晓晓缓缓吸口气,眼睛一刻不离她:“杜丹青。”
“不止我背叛他,你也背叛过我。”
她蓦然下断语,眼神笃定,似闪着锋芒。
邹晓晓一凛,似乎在她身上看到江鼎文的影子。她记起她说,她爱江鼎文,爱得恨不得希望自己就成了江鼎文,这样,两个人就能永远永远不分开。
晓晓别开眼,哼笑道:“哦?既然是都记起来了,那我也不必再和你虚与委蛇。没事的话你可以先走了,我还有很多工作。”
她走到办公桌边,拿起一份文件佯装在看,手却有些抖。事情虽然过去多年,邹晓晓亦一再告诉自己,不是她的错,她当时也不知情,可人命终究是人命。江鼎文不追究,是因为她曾经救了他一命,他念着她的恩情,却不代表不放在心上,没有那样大的遗憾。杜丹青不追究,则是因为她早已经不在意那个曾经亲密无间的好友。邹晓晓不禁觉得冷,她被丢弃的两边,除了他人施舍的恩惠,她已没有立足之地。
杜丹青跟到她身后,坚持道:“告诉我他在哪里。”
问曾经?这个借口多可笑?只是那样一些些片段已经足够。她不需要知道更多,以前的伤害,从前的折磨,她只需要知道,她还爱他。很爱很爱他。她只需要知道,他还爱她,不亚于她的爱。那还有什么好追究的?男女之间,无非是误会猜忌,那份心痛折磨她方才领受得彻底。不需要,她不再需要!她只想,尽快找到他,告诉他,他误会了她,她心里装着他。
或许正是因为当时的误会太深,他们错过了。杜丹青已经断定,他们之前的过去也好似每一对相爱的男女,小误会,偶尔的摩擦。分手后她自杀,五年后再相遇,彼此牵挂,他却又误会她剽窃了别人的作品。她想要解开这些结,也以为解开这些疑惑就能重归于好。而对于晓晓下的断言,杜丹青不晓得自己为什么那么说,潜意识的感觉而已。况且晓晓说过的那些话让杜丹青相信,晓晓她也喜欢江鼎文,而五年前的分别,应该就是晓晓的离间。杜丹青不知道的是,邹晓晓此刻的忐忑不安。
江鼎文临行前给她留了话,要她无论如何好好照看丹青,刚刚丹青忽然昏过去,邹晓晓已经焦急非常。眼下丹青说是记起了一些事,晓晓一方面愧对丹青怕丹青知道过去又将拉开彼此的距离,一方面又被她的逼问搅得有些乱。
“啪”的一声合上文件,邹晓晓故意横起面孔来,冷睨杜丹青,斥道:“找他干什么?找他说你有多想他多爱他?别做梦了大小姐,看到了吗?”
她在旋椅上飒然落座,两手微微一张放到交叠的膝上:“他把公司交给我,再明显不过了。”
邹晓晓只是想要将杜丹青逼走,她此时此刻已有些难以招架突然有了记忆的杜丹青。而丹青却被她的举动伤害到,忆及那一日江鼎文说彼此只是玩玩,他往后再不想见她。
蓦然拂袖而去。
晓晓望着离去的人,不禁松下口气,扶额单手撑到桌面上。
丹青上了电梯,稍稍冷静下来,想到晓晓既然喜欢江鼎文,许是又想要用离间计。
心底蓦然开朗起来,她看着红色数字跳跃,慢慢有了决定。
回到顾家,康晴正在和七嫂说她新做的点心,见到杜丹青回来,热络的迎了上去。却没见到自己儿子的身影,就笑着问道:“柏生呢?”
杜丹青正在想着江鼎文的事情,听到她问,抬头便掩去了一点茫然,喊了一声“顾伯母”,回道:“我让顾哥哥先回公司上班去了。别因为我耽误了工作。”
康晴作势不高兴的朝门外一看,道:“让他陪着你,他倒是有心事的。”
杜丹青一笑,挽了康晴的手臂,跟着她一道往里边走,边走边说:“也不是,男人重视事业并不是什么坏事情。”
康晴一听,顿下来,眼睛朝闻言看过来的七嫂一对,顺势道:“丹青喜欢重事业的男人?”
杜丹青脸红了些些,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儿不好作答。佯装没听到,将全副注意放到桌面上一碟子糕点上,走过去倾身看了看。转过脸来问康晴:“阿姨,这是什么?”
红颜色,晶莹剔透的,很惹人喜欢。
好像是玫瑰糕的样子,又似乎不大一样。
康晴知道她是不好意思,就不追着问了。走过来拿筷子夹了一块递到她面前:“我和七嫂新研究出来的玫瑰水晶糕,里面加了点我们的秘方,你尝尝。”
“秘方?”
杜丹青之前也是有吃过玫瑰水晶糕的,听她这么一说,带了点探究的姿态凑过去尝一尝。味道果然出乎意料的好。除了玫瑰水晶糕原本的色香味,还有点不一样的滋味,很清新,很特别。
她跟着就问:“是什么秘方?很好吃!”
不吝送出大拇指。
康晴就笑了起来,和七嫂两个人神神秘秘的一望。把碟子推到杜丹青面前:“好吃可以多吃一点,至于这个秘方就不能告诉你了。”
杜丹青一听有些失望,可不好强人所难哪。只好故作哀怨的再去拿了一块来小口小口的吃。
康晴看她小模样,确然是故意做给她看的。心里倒真是喜欢这个姑娘了。昨天晚上还和丈夫谈及她,丈夫说她脾气性格有些问题,可现在来看,从第一面起就是让人想打心眼里喜欢的小姑娘,哪里有什么性格脾气的问题。就故意逗她一逗道:“现在是不好告诉你的。不过再等等,说不定就好告诉你了。”
“咦?”
杜丹青显然是又被她这话勾到心神了。
一边小小吞咽下去,一边拿了康晴递来的茶杯喝了口清茶,忙道:“那是什么时候?”
康晴就又开始卖起关子,只是神神秘秘看着她,不说话了。
七嫂在边上看着,实在是忍不住了,这就凑过去,笑着对杜丹青道:“我们太太这一手的好厨艺打定了主意传男不传女的。少爷是没指望了,将来少奶奶还是能尽得到我们太太真传的。”
这话一说出来,杜丹青脸色登时就刷红了。她尴尬的回转脸去,拿那筷子只管在两块糕点之间来回转着,似乎是想要下手,又像是不晓得该不该再吃一块。
康晴伸手在七嫂身上轻拧了一下,佯斥道:“你啊,话多。”
又朝门外把眼睛一带,七嫂暗笑着说了一声“厨房还炖着汤呢,我过去瞧瞧”。这就把两人留下,自己走了。
康晴看着没人了,和杜丹青道:“七嫂有年纪的人,说话听听就好。”
丹青微微一笑,低头回道:“我知道。”
康晴看她总在这个问题上做不回应的态度,总是有点担心的。柏生回来之前就事先和家里打过了招呼,说丹青忘了点事情。康晴昨天晚上又问了一问,因而现在是知道杜丹青的情况,就顺势提起来,坐到杜丹青身边拿了她放在膝上的一只手在掌间,低声说:“丹青啊,阿姨有句话想要你。”
“嗯,您问。”
杜丹青顿了一顿,这状况有一些些凝重正式。她心里做了一些准备,微微抬起眼来看向康晴。
康晴见她这样说了,就直接问道:“你觉得我们家柏生到底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