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平民百姓们其实并不大关心安定王的病,他们更关心总是一派世外高人形态的安定王因何而大怒,还怒极攻心?但林太医回宫之后话说的含含糊糊,安定王这大怒到底是因为哪样事情,却没有说清楚。这且不妨,八卦自古以来都是人们汲汲不已的追求,所以大家伙儿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一合计,断言安定王大怒定然是因为苏云,以前的赵流苏,现在的焱王妃自做主张,毫不留情的脱离赵氏,脱离安定王府的事情让安定王失了脸面,所以大怒;当然,也有一部分人信誓旦旦的说是安定王妃残杀焱王府太妃的事情让安定王接受不了,不管怎么说,太妃终究是他的亲妹子,自己媳妇残杀自己的妹子,也算是骨肉相残吧?所以安定王才大怒。
安定王为何大怒,这且不说。再说这林安回皇宫复命之后,仁宣帝为了表示对这个堂弟的关爱之情,就从太医院拨了两名太医常驻安定王府,美其名曰照顾安定王直至病愈。
几日过去之后,安定王的身子在这两名太医的调理之下已经大有起色,甚至能下床在院子里走走了,但现下怎么会突然就又犯病了呢?
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但在这个表面平静,内里已经风雨飘摇的京都,有点政治嗅觉的人,似乎都嗅出了一点不同以往的味道。
赵明瑞急匆匆步进二门,朝安定王长年养花养鱼的广宁院而去。
安定王府被苏云一场大火烧了个彻底,如今王府的格局虽然没变,但是比起以前那百年老宅的样子,总是少了那么一丝内涵。这广宁院也是新建的,木石用料虽然极为考究,但乍一看与别处彩绘鲜明的模样不同,却是朴素的很,因此倒是比别处多了些内涵。
赵明瑞奔进广宁院,就见门外长年伺候安定王的两个通房丫头彩凤和彩鸢正相依站在门外默默相对,眼里都是掩饰不住的担忧,两人见他来了,忙退开一步,弯了腰。
安定王妃手段厉害,稍微有些头脸的姨娘通房就都被她收拾了,这两个却从来知道自己的身份,一贯奉承着安定王妃,又常年跟随安定王贴身伺候,安定王待她们似也不同,所以安定王妃才没下的去手。
赵明瑞来不及理会她们,直直奔向内室。
他一推门,一阵热气就扑面而来!原来自从犯了这个病,安定王就极是怕冷,虽是秋日,他的寝室内却早就燃起了火盆!
此时,安定王面如金纸,牙关紧咬的躺在床上,鬓边白发苍苍,竟然真有了些英雄迟暮的光景!
床边两个身着官服的太医面容沉肃,正扎针的扎针,把脉的把脉,有条不紊的实施急救!
赵明瑞一见之下,心头只觉一哽,眼底闪过一抹惊慌,猛然扑了过去:“父王。”
正在施针的孙太医一摆手,那把脉的刘太医立马转身拦住了他,冷声拦阻:“世子,别扰了孙太医给王爷扎针!”
“我父王到底怎么了?你们。”赵明瑞一把抓住了刘太医的手臂,眸中一抹狠厉闪过,后头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了。
他顿了顿,看向一脸苍老,毫无生气的安定王质问道:“父王晚上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就。”
他话音未落,刘太医已经面露不虞,打断了他的话:“下官已经说过,王爷是旧疾,随时都可能犯病。”
赵明瑞一听刘太医开口的话,只觉心口一阵怒气上涌,不由冷哼一声道:“这番话你说了不下十遍,本世子耳朵里都起茧子了。”
赵明瑞的话刚说了一半,床上就传来了一声慨然的舒气声,他心头一动,下意识抬头看去,就见床上眼眸紧闭的安定王眼皮动了动,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安定王眼神没有焦距,似乎有些茫然。
“父王!”赵明瑞一见之下赶忙扔下刘太医奔到床边握着安定王的手喊道,“父王,你感觉怎么样了?”
“瑞儿。”安定王声音嘶哑,定定看向赵明瑞,眼神才有了些焦距。
“父王,我在!”赵明瑞问握住了安定王的手,额头上忽而一阵凉飕飕的,他这才惊觉自己刚才竟然出了一头的冷汗!
他不是傻子,这两个太医为何而来,他比谁都清楚;有那么一瞬间,看到这两个人在安定王的床头上摆弄那些明晃晃的针,他真的以为……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关于自己名义上的这个父亲是可有可无的,可是,原来,他竟然这么在乎这个人吗?
这一刻,看着烛光下安定王晦暗苍老的容颜,赵明瑞心底忽然升起一股涩涩的感觉!
这时候,孙太医已经站起身来,他一边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收拾东西,笑着对赵明瑞道:“世子,王爷已经没有大碍了!派人好好照顾着,下官先行告退了。”他提起药箱,转身朝桌边走去,桌子上摆放着笔墨纸砚,刘太医这会儿已经开了一张方子出来。
他见孙太医走过来,将药方递到了他手中:“孙大人看看!”
孙太医拿起药方看了两眼,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抬头嘱咐赵明瑞道,“世子一定谨记,王爷如今受不得刺激,一定不能惹王爷大喜大怒!”
赵明瑞点了点头:“本世子知道了。”
看着两名太医开始小声的商量药方,赵明瑞转身替安定王拉了拉被子。
昏暗的灯光下,只见安定王的眼珠子转了转,张了张口,苍老颓然的声音虚弱的响起:“本王知道自己这身子怕是撑不了多少时候了,瑞儿……答应父王,别再往焱王府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