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红云问道:“阿姨,您这羊头肉汤多少钱一碗?烧饼多少钱一个?”
老板娘笑眼一眯说道:“一角五分钱一碗汤,两样面的烧饼三分一个,纯白面的是五分钱一个。”
邹红云说道:“那就给我一碗汤,两个纯白面烧饼。柳玉妹你呢?”
柳玉妹说道:“那我也要一碗汤,和一个两样面烧饼吧。”
老板娘说道:“你们进里边坐吧,我给你盛汤拿烧饼,邹云交了两角钱,玉妹虽是舍不得也不好意思不吃,交了一角八分钱。二人找了桌子坐在木椅上。老板娘随后就端过两碗汤来,又递过每人两个烧饼,玉妹见给自己的也是纯白面的烧饼,忙说道:“阿姨,您给我拿错了,我交的是一个两样面烧饼钱。”
老板娘笑道:“是我故意拿错的,你这小妮子又不憨傻,不吃纯白面的,还只要一个,肯定是舍不得多花那几分钱。你那小脸上写着你是清纯,看见你这小模样就让我心生怜惜,你第一次光顾我这小饭铺,又是从北京来的小妮子,我请你吃啦!”
柳玉妹惊讶道:“那怎么可以,怎能让您做赔本的买卖?”
老板娘说道:“这饭铺是我自己开的,赔了几分钱是我甘心情愿的,你这么小年纪离开家和父母真让我心疼呢!应该不收你钱才对。”
柳玉妹道:“这怎么可以,我不是舍不得二分钱,而是对吃的方面不挑剔。”
老板娘说道:“你初来乍到就算我的一点心意。我先忙了你们安心吃吧。”
邹红云说道:“这就是私家生意,没有绝对的公平交易。你这次非要给人家七分钱反倒伤了面子,今后要吃就不能要两样面的饼了,看她对你的怜惜态度下一回还会给你纯白面饼。”
柳玉妹说道:“今后不到万般无奈,我还真不敢进这家饭铺了。奶奶从小教育我不让我贪人家小便宜。”
邹红云说道:“你看着县城虽是古老,不过就是一条丁字街,数得过来只有三家饭铺,咱们少数民族吃饭又极讲究,还不错,能有个卖羊头肉汤的,好不容易来赶一趟集,往返步行是三十里地,人的体能就靠外界食物补充,我看今后凡是要来城里就一定不能错过喝一碗羊头肉汤,又香又给力气。”
那玉妹心中暗想,我和你不同,你每个月都有哥哥姐姐给些零花钱,而我只能尽量的学着付出自立,虽然都当了不挣钱的农民,命运还是不同的。但她绝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便唯唯是诺的随邹红云走了十五里地,回到了永东村。
次日上工,甘队长说道:“这段时间,菜园里李老汉一个人忙不过来,邹红云和柳玉妹就到菜园里帮忙吧。”
芳香笑道:“你们两个小妮子,可要替俺爹多干些,累坏了他老人家俺可是要找你们算账的。”
金娃也打趣道:“俺姐夫就是偏心,到菜地干活儿这等好活儿就不想着俺,真不想让自家人当队长,喜凤的爹当队长时,就把轻巧活儿分给俺,俺是队里最小的妮子嘛,如今可好,你们这两个学生娃占了先,加上铁面无私的姐夫当队长,上菜地这样的美事就轮不上俺了。”
那柳玉妹心里很是纳闷,上菜园劳动竟让他人如此羡慕,有什么好呢?邹红云说道:“谢谢甘队长,我们俩一定做好李大爷的助手,芳香你放心吧,我们会把不是技术的活儿全部揽下来,不让李大爷累着了。”
芳香笑道:“知道你嘴甜,俺可是要看行动的!”
二人第一次来到二小队菜地,旭日初升,柔和的晨光中,见年过七旬的李大爷正在菜园里的井台边摇辘轳,一桶桶地往瓜地里浇水。柳玉妹见了,急步走到井台边,说道:“李大爷,今天甘队长派我们两人给您帮忙,你就给我们分配任务吧。”
李老汉身着一套白粗布衣裤,干瘦的身材高且挺拔,虽是满脸的皱纹却无衰败之像,看五官足可定论青春少年时英俊聪慧。此刻,李老汉抬起头来,眼睛看着瓜地说道:“你们今天就帮着给瓜浇水吧。”
原来永东村虽无盐碱地,但实在是水源不足,村里的每口井都是几十丈深,田里基本就是靠天下雨,雨水丰沛庄稼就长的喜人,若无雨就可能颗粒无收,靠天吃饭虽是很没把握,但据村里人说,还没遇到过大旱,基本每年都可以获得丰收。
李老汉系山东人士,讨饭来到这意外不知名的福天盆地。虽是娶了当地姿容美艳的女子为妻,却是一位绝代佳人,不能生育。无奈又从山东领来自己的亲侄子泉娃。芳香的亲生父母是地主出身,解放后日子当然不好过,芳香三岁李老汉就抱养过来,自幼和泉娃青梅竹马,泉娃比芳香大三岁,兄妹俩感情极好,长大后李老汉看着自己的一双非亲子女不但相貌出众且性格极好,视子女若珍宝,尤其对养女芳香更是胜过亲生女儿般疼爱。有心不让芳香外嫁,留在自己身边,泉娃自然一百个愿意妹妹成为自己的妻子,偏那芳香对哥哥视为亲兄长,无论父母如何劝说就是不肯嫁给哥哥。李老汉虽是有心肥水不流外人田,怎奈一个巴掌拍不响,若要男婚女嫁,这一双儿女,泉娃娶妻要彩礼,芳香结婚要嫁妆。百姓讲的是实际,没有人民币,娶不进儿媳,嫁不出女。
好在这李老汉庄稼活儿样样拿手,村里除了老村长张老汉,还没人比得过他老人家,麦收之后,二小队的菜园就全部由李老汉打理,夏秋两个月,李老汉连村都不回,吃住在简易棚里,一日三餐都是芳香来送,顺便再把脏衣服带回家中清洗。
那柳玉妹知道全村每天能挣到十个工分的农民寥寥无几,最起码,二小队只有李大爷一个人能拿到这个满分。这说明小队里他才是庄稼地里的主心骨,社员们的顶梁柱。哪块地里适合种什么庄稼,甘队长不请示李大爷他是不敢自己做主的。虽说李大爷家中只有李大妈一人吃闲饭,日子应该比其他人家要好,但村里分粮食是按人口分,他们一家三口虽是小队的主要劳动力,但人口少粮食就分得少,比起那些多生孩子劳力少的家庭并不实惠。
第一次来到菜地,这里的景象确实与棉田麦地明显不同。韭菜已待收割,一垄垄绿油油的韭菜的确和麦苗很难区分,难怪农民常嘲笑出口成章的大学生,说他们常把韭菜误认为麦苗,一肚子的学问没有实际才能。柳玉妹暗想,那大学生固然不会区分麦苗和韭菜,毕竟是可以纸上谈兵的,自己既不会区分也不会纸上谈兵。才一无是处呢!再看几条竹竿上挂着黄瓜,嫩绿而新鲜,让人忍不住要摘下来先咬上几口。
邹红云更是赞不绝口,说道:“尽说吃黄瓜要吃顶花带刺的,可我自记事起,就没有见过这么新鲜的黄瓜,北京人可没有这口福,即使吃到了黄瓜,不是下架一两天了,就是根本就吃不起。我自幼食堂吃饭的,吃生黄瓜那是不敢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