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剑上的光辉,比尉迟璟岚见过的所有的武器还要盛。尉迟承德的动作很流畅,也很漂亮,而且看得出来,招招致命。第一次见尉迟承德动武的尉迟珏禁不住赞叹着。
然而,让尉迟珏更加吃惊的,还是莫言,面对着尉迟承德凌厉而没有丝毫空隙的剑招,莫言甚至都没有从原地怎么移动,躲闪的时候,让他看起来仿佛好多人重叠在一起的样子,而且,像一出绝妙的舞蹈,轻盈而优雅。
尉迟璟岚自然也是紧紧地盯着他们的打斗,可是,他现在的心思,完全被刚才的几句话给占据了,他们的对话是什么意思?自己,那不和常理的身世,难道还能更不合常理吗?
尉迟璟岚想知道,可是他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切,他只能傻傻地看着眼前的人在那里进行着绝世的战斗。
这里正在战斗的两个人,忽然战况有了些变化,尉迟承德的剑似乎一点点地开始包围起莫言,而莫言终于挪动了步子。
“轰!”一声巨响,莫言正后方的一面墙忽然变得残破不堪,窗户完全破碎了,而墙壁,似乎用力一推,就会倒下。
“哎呀,又要换衣服了。”莫言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己那身不算华丽的衣服变得破破烂烂的。
尉迟承德稍微有些气喘,但是手中的剑没有放松,似乎随时准备再冲上去。
“喂,你们稍微暂停一下好吗?璟岚似乎有问题想问呢!”在一旁疗伤的尉迟珏忽然开口说话,嘴角,挑起了一抹残忍的笑意。
尉迟承德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尉迟珏,又看看尉迟璟岚,刚才确实打算说来着,可是被打断了之后,好不容易聚起的一些勇气,也用完了。
莫言倒是一脸很有兴趣地看着尉迟珏,说:“我说,你还真是恶魔呢!你就那么恨他吗?非要把他逼疯不可?”
“怎么,舍不得?”尉迟珏没有丝毫地惧意,直直地与莫言对视回去。
“嗯,是舍不得,不过不是我,要是我家疯丫头知道他是被我逼疯了的话,我就不好再面对她了呢!”莫言如是说。
“哦,那也就是说,您自己不介意喽。至于父皇,您似乎是后悔了呢,不打算说对吗?”尉迟珏靠着身后的柱子,无比冷静地说,“父皇,这荒唐的事情,还是孩儿替你说了吧!”
“珏儿!”尉迟承德怒斥着尉迟珏。
“尉迟璟岚,你知道吗?你根本不姓尉迟,”尉迟珏不去理会尉迟承德,“你的母亲是和这个男人生下的你——”
“我叫你住口!”尉迟承德心下一急,差点手中地短剑就朝着尉迟珏的脖子丢了过去。
尉迟珏一点都不意外插在自己脑袋旁边的短剑,只是看着尉迟承德的眼神又冷了几分,“杀人灭口,也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吧!”
“我们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尉迟承德有些气急败坏地看着尉迟珏。
“不多,只是知道个大概罢了!”尉迟珏随意地说着。
“是你自己查的,还是谁告诉你的?”尉迟承德目露凶光。
“自己查,我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是蓝大人告诉我的而已。我跟他说,如果他不把当年的事情告诉我的话,我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国家被毁灭,绝不插手,他没办法就告诉我啦。”尉迟珏忽然扭头,朝着大殿一处偏门的方向,喊了一声,“蓝大人,你的故人都在这里了,不过来看看吗!”
尉迟承德难以置信地顺着尉迟珏的目光望去,偏门被打开,蓝忠甫一身布衣,慢慢地走了过来。
“呦,大哥!”莫言忙笑嘻嘻地打着招呼。
蓝忠甫渐渐走进二人,一脸的阴霾,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和平时的那个傻乎乎老好人的蓝忠甫简直是判若两人。
蓝忠甫深深地看了一眼尉迟珏,说:“您还真是厉害,早就知道我躲在这里?”
“当然,不然,您真以为就那么巧,离开多年的你的那些部下在这个时候突然回来找您吗?”尉迟珏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蓝忠甫本人并不懂武功,所以,要平安进到这里,必须依靠一些武功高强的人,比如说前些日子在他的书法出现的那个马毅。
蓝忠甫不再看尉迟珏,而是面对着眼前的尉迟承德和莫言。
三人过了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
终于蓝忠甫第一个开口了:“忽然发现,我们当初相遇的时候,大家穿的都差不多呢,我是一袭布衣,承德是一身精干的锦服,而你,莫言,一身破烂的,却很干净的衣服。”
另外两个人互相看看,也都想起了过去的事情,莫言是一脸惊喜,而尉迟承德则是一脸的痛苦。
“我一直极力避免这一天的到来,但是,看来,我是躲不过去了呢!”蓝忠甫叹气,随后看着不远处依旧有些呆滞的尉迟璟岚,说,“璟岚,不管你是不是能承受得住,这些事情,还是由我,来给你说个明白吧!”
尉迟璟岚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尉迟承德一脸苦相,但是却没有阻止,而莫言,衣服趣味盎然的样子,更加是不会阻止的了。
一时间,有些空旷的大殿上,就只剩下蓝忠甫的说话声,还有,被遗忘了的那只巨大鹦鹉睡着了的时候,发出的“呼呼”声。
一切,都要从头说起。
大约三十多年前,尉迟承德那时候还只是一支小有规模的叛乱军的头头而已。四处征战,身受重伤,陷入绝境的时候,遇上了前来助他一臂之力的玉叶道人。
按照玉叶道人的指示,尉迟承德先是找到了落魄的士族子弟的蓝忠甫。蓝忠甫原本是那个时候腐败的凤鸣王朝的一个士大夫,就是因为不满当朝的苛政,一时激愤而对皇帝出言不逊,在馋臣的唆使下,皇帝下令灭了蓝忠甫的一家,那个时候,在外求学的蓝忠甫逃过一劫。
之后,蓝忠甫为报家仇,答应了尉迟承德的邀约,参加了叛乱军。
就在同一天,莫言也带着一脸没心没肺的笑容走进了军营,说自己是第三个前来帮助尉迟承德人。他没有什么证明,但是,尉迟承德和蓝忠甫,都无条件的相信了他。
这便是三个人的相遇,没有什么波澜。
而后,三个人在常年的战斗过程中,兄弟情谊也在不断地增长着。
按照年纪来牌,最老的蓝忠甫被称作大哥。本是个书生,却意外的适合战场。所有的安抚和鼓动的工作都是他在做,而且,因为有蓝忠甫把关大局,小心应对,尉迟承德和莫言才能放心地,随心所欲地去战斗。
二哥尉迟承德原本就是叛乱军的统帅,之后也没有改变。作为统帅,他也确实做得不错。
看起来最年轻的莫言,他是一个很鲜活的生命,即使在充满杀戮和血腥的战场上,他依旧能笑得像一个顽童。最初的莫言和现在的这么莫言有着微妙的不同,他心无杂念,对人的笑容,都是真诚而温暖的,对于蓝忠甫和尉迟承德而言,他真的就像一个弟弟一般,尊敬自己,然后,实力强大。
后来,三个人在各自的战争中都收获了一些东西。
蓝忠甫结识了现在的妻子,那个时候自称是女侠,以行走江湖除暴安良为支援的刁蛮小姐,阮青儿。蓝忠甫本人的智慧也在这战争中慢慢地增长着。
尉迟承德在战争中不断地积累着自己的实力,巩固着自己的地位,后来,为了取得当时是凤鸣王朝的一个重要关卡的守军首领花胡的帮助,他娶了现在的皇后,花如月。
至于,莫言,也不知道他是收获了什么还是失去了什么。莫言越来越厉害了,以非人的速度迅速进化着,而且,似乎是一种天生的大将风度,让他在军中饱受好评。但是,他纯洁透明的眼睛,却渐渐地变得有些深不可测了。那笑容也渐渐地变得越来越意味不明了。
即使不熟悉他的人看不出来,但是一直与他交心的蓝忠甫和尉迟承德看出来了。蓝忠甫只是认为他不适应战争,被这战争逼得变了而已,没有放心里去。
可是尉迟承德显然并没有那么好受了。莫言渐渐地超过了自己,渐渐地对自己失去了一直以来的尊敬。而且,莫言似乎特别喜欢打击他,每次尉迟承德想要做出些重大的决定,然后辛辛苦苦地付诸实践,但是莫言有时候仅仅凭借着三言两语就能摆平一切,时候,还会用那种不屑的眼光看着自己尉迟承德一开始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直到自己的娶了花如月之后,他彻底地明白了,莫言变了,他有些看不起自己,并且,随时都会离开自己。
尉迟承德在犹豫着要不要娶花如月的时候,莫言说他配不上那个女人。尉迟承德一怒之下,娶了花如月。婚后,莫言说,花如月是自己先看上的女人,尉迟承德捡了个大便宜。
尉迟承德开始以为,自己对莫言只是恼怒。而蓝忠甫则是认为,尉迟承德因为莫言傲慢的态度生气,而这种气氛过些日子自然会消失的。他从来就不曾怀疑过,他们之间的情谊在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质了。
后来,战事变得平凡,异常艰苦,谁都没有时间去注意到,变得越来越嚣张的莫言了。
在后来,局势渐渐稳定了,尉迟承德忽然觉得好累,想休息了。于是养成了在没事的时候一个人去散步的习惯。
那个时候,他和花如月已经是足够的相敬如宾了,可是,尉迟承德总是觉得花如月身上少了些什么让他牵肠挂肚的东西。
而那一夜,尉迟承德再一次独自散步去了,然后,几乎是迷路似地,他闯入了那个小小的峡谷。
峡谷的一个高地处,一个人身上的衣袂被夜风撩起,一直被绑的好好的长发,散落开来,白霜一般的月光,扑满了他的长发,那个人慢慢地转过身来。这个时候,尉迟承德猛然才意识到,那长发才不是什么月光。那本身就是一头银白色的长发,漂亮的,会闪光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