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爷本来定的,是在祖母生日前三日回来。可却回来的早了些。
三夫人与他夫妻多年,他神色有异岂会没有察觉。待到丫头们都退下去了,她亲自洗了帕子来给三老爷擦脸,金钏镯子落在雪白珠润的手臂上,三夫人笑着道:“相公,可是遇到了烦心事?跟雪柔说说吧。”
小李氏闺名李雪柔。这几十年能压着三老爷不纳妾,只有一个庶女也是自有其本事的,比如在与三老爷单独相处的时候,只叫自己雪柔,一向体贴温存。
三老爷看着妻子温柔可爱的模样,将她揽入怀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我们那个玉器店出了问题,之前借来做展示的一块连城璧,在运回去的路上裂了……”
“连城璧?!”小李氏一惊,“可是皇商徐家那个!”
“正是,除了他家,谁家能出连城璧?”三老爷颓唐一笑,“连城璧碎了,却不要赔偿,只要与我家婚配,连嫡庶都不论!”
这是要弃商从政,却从他香门开始!
小李氏忍不住一哼:“纵使是农户也不愿意与商人联姻,他是皇商又如何!”
三老爷却沉吟不语。
小李氏看出了苗头,忙扒住了三老爷问:“相公,可是有什么我没想到的?”
三老爷轻轻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小李氏眼睛一亮,笑着说道:“那可好,风凉虽然只有九岁,却可已经定亲的。徐家这般诚意,我们也可结交。既然对老爷有益,我便做回坏人如何?!”
三老爷感激的不行,忙将小李氏揽入怀中亲热了一番。
有了这一层不知是喜是忧的婚事。风凉刚回到屋子,吴妈妈就带着礼物上门了。说是老爷在外头带回来的礼物,让安姨娘和风凉小姐看看。赤金的头面一套。两匹锦缎。一套文房四宝。对于风凉这个一向不受宠的庶女来讲,已经是天大的赏了。
风凉心里一沉,脸上却是笑着接了,让红衣看茶。吴妈妈笑着辞了,红衣忙跟出去打听。
别说风凉觉得不对,连心思一向单纯的安姨娘都有些坐立难安。
少顷,红衣掀了帘子进来。也是一脸的黑沉。未等风凉询问,就噼里啪啦的说了:“说是徐家要为嫡子娶亲,想求娶咱们风凉小姐!可他们是商户,就算是皇商,也是商户呀。”
商户出来的子弟,不能入仕。
就是世世代代经商的命。
一般的农户还都能耕读,读出来也能考试,中举。可商户再有钱,也不能为官。商家女子,不是做妾就是又嫁给商户。
这……这不是糟蹋小姐么!
风凉倒不是觉得商户如何低贱,事实上她生前主持中馈,也曾打理几个店铺。可这是府里的经济,与经商有所不同。可是她不能这么嫁了,若这么嫁了,她前世的恨前世的冤枉如何消解!
可现在……她没有任何办法去拒绝!她只是代表了一种官家小姐的身份。对方愿意以嫡子相娶,必是连自己的生死都可不论!
如今她只想知道,徐家,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让三老爷和小李氏,连体面都可以不顾了!
“红衣!”
“小姐,我在。”
“让林松明去打听一下,徐家出了什么事情!”风凉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徐家这么多年得沐皇恩,怎么会突然如此!想入朝为官也不会用这种法子。风凉管过族中事宜,她知道像这种盘根错节的大事。不会这样草率冒险。一定是有前兆的。
果然,林松明细细打听之下,才知道坊间传闻,徐家的嫡小姐,竟然许给了成王做侧妃!风凉气得发抖,这若是成了亲事,香门直接就成了成王党!
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三老爷不知道?
不,三老爷不可能不清楚。那就是他想要借此机会接近成王!
风凉将帕子揪的紧紧的,心里砰砰直跳!若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
成王有一个弟弟——封王!封王选妃在即!
而香门目前唯一的嫡女陆染恬就可能成为封王嫡妃!
若真如她所想。那三老爷父亲可能所求非小!趁着大房无人相继,竟要卖女求荣,以此上位,陷香门于不义!
“小姐……”看风凉脸色愈发难看,红衣上前轻声唤了一句。
陆风凉缓了缓神色,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她自重生以来,这些阴谋阳谋看了不知多少,自己也戴上了面具。想她身为香门嫡长女时的风光无限,何曾需要与人这般逢迎奉承?!祖母从来教她光明磊落,做事无愧于心。可在别人嘴中,尽然成了一个“蠢”字!
她如今满心迷茫。有一腔恨意,可也有祖母当年日夜教诲——不忘初心!
风凉忍不住低头垂泪。
看的红衣也眼眶红红。小姐只有八岁,就要这般夙兴夜寐,百转纠结!
“咚……咚……”风凉如同被惊醒一般看向外面。
“什么声音?”钟声一样。
红衣侧耳去听:“是望山寺,听说忘念大师今日归来,这晨钟暮鼓就又有了!”
咚咚的钟声回响在风凉心间,她豁然开朗。若不能痛快一场,重生又有何意思?!
她低下头细细思量半天,叫来红衣耳语,听的红衣脸上红晕久久不去。
第二天,坊间便有了传言。
“封王小小年纪在宜春画舫玩乐十数日不去,最后竟然把自己玩坏了!”
成王气得不行,将弟弟拘在王府中盘问:“那传言如何来的?!”
封王一副文弱模样,一向最怕兄长,他怯懦的说道:“弟弟不知,弟弟这几日均在府中读书!”
“还不承认!”成王大怒,将府中管家仆人叫了出来。一一询问,终于将封王在坊间玩乐的消息问了出来。
成王对封王下了禁令,同时去抓那些带头造谣的人,可这些消息从多处冒出来,竟没有个源头。且封王如此玩乐,不能让皇家知道。于是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去问。成王不甘心吃了哑巴亏,以搜查乱党的名义大肆搜索各个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