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以为得不到回应的时候,淡淡的声音划过耳畔。
“恨过,恨过的。”在签下那张离婚协议时,在挺着肚子四处找工作时,在带着晖晖为生计奔波时,那样强烈的恨。
恨,过?展傲凡在心里喃喃的咀嚼着她的话语,一遍又一遍,慢慢的,心底竟蔓延起一阵莫名的惊惶和无措……
“现在呢?”启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简单的三字说出来竟是这般的晦涩。
惊讶的扬眸,虽有些疑惑,沐安忧还是轻轻摇了摇头,说不上微笑,却也缓和了面上的灰暗色调,淡声说道:“都已经过去了。”是的,她恨过,那样强烈的恨过。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以为那段日子支撑她咬牙挺下来的信念除了晖晖就是那股入心入肺般的恨,可是就在她回来A市,通过电子荧幕看着他订婚照片的那一天,她发现,心底的那份恨意突然就没有了,只有满心的悲凉和后悔。
她从来都没有做错过什么,除了爱上他。
而他,是一个商人,在那样的情形下,他没有付出一分的援助,反而还抽身的那样干净利落,只能说他一个精明的商人,一个冷漠的男人,却也没有什么错。
若要硬安上个错误的罪名,那只能说她错在不该嫁给他。他错在不爱却娶了她。
仅此,而已!
看着她那样云淡风轻的说着不恨了,那样安静的说着都过去了,面上甚至还微微勾着一抹淡笑,可为何,看在他的眼里却是这般刺目,竟有些灼痛。
展傲凡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指尖用力的发白,缓了许久,胸口那股闷堵的气息都无法消弭。
周遭的喧哗声,行走的脚步声,一瞬间全都消失,反反复复绕在耳畔的只有那句话,那两个字。
沐安忧收回了视线,再也没有看身边的人,只是安静的立在那里,双眸凝视着手术室门口。
没有人看得出,这一刻如此安静的她浑身的弦都是紧紧绷着的。
期间手机响起,她拿起来一看是幼儿园的刘老师,迭忙接起向对方说了沐晖的情况,怕是短时间内没有办法去上课了。
刘老师在那边一个劲的说着抱歉,还请她放心,学校那边会支付相应的的医疗费用。
沐安忧礼貌的道着谢,而后挂断了电话,想了想,关了手机。
漫长的等待,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轻轻开启,沐安忧几乎是跑一般的快步迈了过去。
韩道功摘下面上的无菌口罩,轻笑道:“请安心,手术很顺利,小家伙很坚强,也很乖巧,现在麻醉还未完全退下,所以暂时不会醒来。”
这样的解释瞬间宽了沐安忧的心,伸手抚摸着儿子在熟睡中的小脸庞,身体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开,打算俯下身子去吻吻儿子的额头,只举得眼前一黑,身子便软了下去……
一直在她身后站着的展傲凡面色一变,极快的伸臂接住了她下坠的身体,抱在怀中,看一眼还未脱掉手术服的身形,急声道:“韩教授?”
韩道功冷静的让展傲凡将她抱到观察室的病床上,简单的做了检查后冲面前人说道:“展先生不必担忧,这位夫人是劳累过度,精神过于紧张所致,挂上液体后,慢慢的就会醒来,只是……”
因着他迟疑的停顿,展傲凡的心一提,眉心蹙起:“只是怎么?”面上几许紧张,几许担忧。
“只是她的身体太过虚弱,看她的气色,如果我所料无差的话,应该是贫血,不过最终的结果还是要化验检查一番。”
沐安忧醒来的时候,脑子里有些昏昏沉沉的,一瞬间分辨不清今夕何夕。
睁着双眸打量着周遭的环境,慢慢的意识一点点清晰,突然,面色一变,晖晖……想着便要下床,却被突然而来的晕眩给重新击回床上,眉心紧紧皱起,面上几分难受之色,竟全然没有发觉手面上还扎着的吊针。
展傲凡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这幅样子,疾步迈了过去,视线在触到她手面上氤氲开的血色后,面色大变,一边扯过她的手,一边伸臂按响了床头上的呼叫器。
“你做什么?”沐安忧不耐烦的挣了几下,却未挣脱抓着自己的那份力道,有些烦躁的怒声说道。
“该我问你在做什么?你不知道自己手上挂着吊瓶么!”展傲凡怒声质问回去,手指却始终紧紧按压着棉签。
沐安忧这才幽幽的转过视线,望着自己的左手瞧了一眼,又看了看展傲凡,不待开口,面前人似是看懂了她的心思,开口轻声说道:“晖晖在隔壁的病房里,醒来过一小会,现在又睡着了。”那个孩子真的很懂事,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找他的妈妈,他告诉他你妈妈身体不舒服,现在在隔壁休息。
没有想象中的哭闹或是委屈,他只是眨了眨眼睛,很小声的问道:叔叔,我妈妈也生病了么?
没有,展傲凡的身形顿了顿,接着道,你妈妈只是太累了。
那个孩子便再没有追问,只是说了句:那叔叔可以照顾一下妈妈么?清亮的眸子像极了他的妈妈。
可以,连他自己都听到这两个字从口中吐出时是怎样的晦涩。
心里一纠一纠的,酸酸涩涩,夹杂着几许隐隐的痛感。
护士已经进来重新给沐安忧扎了一针,又调了调液体的滴速,嘱咐了几句,便小心翼翼的走出了病房。
听他说晖晖一切安好,沐安忧便也不再强行起身,因为他从来不说夸大的话,这一点,她还是信得过的,还因为,她现在确实……很不好,浑身一点力气都用不上,整个人虚虚软软的。
“我怎么了?”一开口,沐安忧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沙哑。
展傲凡一直看着她,抬手递过一杯水。
“谢谢。”沐安忧半卧在摇起几许的病床上,伸手接过了那杯还散着热气的水杯,放到唇边,喝了几口,觉得嗓子的干哑缓和了几分,方才放回床头橱上。
展傲凡刚要伸出去接水杯的手臂瞬时又抽了回去,垂在身侧,低低道:“你晕倒了。”
“晕倒?”沐安忧皱了皱眉眉头,看着他,似是难以置信,她怎么会晕倒呢,是觉得近日来有些疲劳,但也不至于……
展傲凡抿了抿唇角,再出口时已经带了几分压抑的怒气:“沐安忧,你在糟蹋自己,你知不知道?”
闻言,沐安忧没有应声,也没有反驳,只是面上的表情带了几分厌烦和不悦。
他为什么总摆出一副说教的姿态,偏那眸子里还夹杂着几许异样的眸光,该是怜悯吧,呵,多么高傲的姿态,可是她,不稀罕。
看着她已经偏转了视线的表情,展傲凡心里一动,有些懊恼自己刚才的态度,遂缓和了面色,声音轻了几许:“你有贫血症,你知道么?”化验结果刚出来,他方才就是才从韩教授的办公室出来,而且还不是轻贫,那样的结果已经到了中度贫血了,显然,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韩道功是这样说的,而展傲凡自从出了他办公室,心里便乱糟糟的,纠结着蔓延开来。
沐安忧倒是没有太多的惊讶,方才在惊闻自己竟然晕倒后,只一思忖,便也能理出头绪了……这毛病很久没犯了,她以为应该是好了,没成想……
一直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的表情,展傲凡眸色何等犀利,只一眼,便猜到了什么。
“你自己知道?”声色不自禁的又扬高了几许,该死的,这女人明知道自己有这毛病,竟然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