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散去,只见那腐朽老头右掌覆于韩蕨的胸膛之上。
两人就相对站住,腐朽老头抬起头,看着韩蕨,然而韩蕨却一动不动。
乌血从嘴角慢慢流下来,滴答滴答在地面绽放出鲜艳的血花。
腐朽老头眼神凌厉,他收回手掌,退后一步,负手而立。
“韩蕨——”林霄旭这边正巧能看见他的正脸,只见其眼神逐渐变得空洞,无神。
然后他慢慢的屈膝,那膝盖重重的坠在地面上。
垂着头,散着发,流着血。
耳畔便已经听不清这个世界上一切有生机的声音,那些人们热切的呼喊也听不到,什么也听不到,连最后想要聆听的,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声音也听不到。
仿佛一切,归于死寂。
方非语愣愣的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她内心悸动起来。
不只是他,那些呆若木鸡,震惊得无法言语的弟子也同样如此。他们心中都生起了一个疑问,不与而同的问着一个问题——韩蕨,还活着吗?
闻风在树梢之上,神情麻木,但他的拳头已经捏紧了,指甲深深的陷入了肉中。
“韩——韩蕨——”叶丘唤道。
那腐朽老头眼中凌厉消散,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失望。
他摇摇头,叹道:“看来你不是——二长老,把霄旭带上,我们走。”
最后深深的看了垂头不知生死的韩蕨一眼,平静道:“你很不错,绝对优秀,你是年轻一辈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可惜,却不是我们等的那个人。最后一掌,你会死。”
随后,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而二长老却有些迟疑,道:“大长老,我们真的要离开?可是家族大会上不是这么说——”
“我林家不参与,那便不参与。”腐朽老头目光闪烁,道:“原因很简单,我想与这小友结下善缘。”
二长老摇摇头,拉着林霄旭,林霄旭却望着韩蕨不愿离去。
“孩子,别犟,我们走。”
“不行,韩蕨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走!”
林霄旭使劲挣脱着,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听大长老一番言语,韩蕨一定还活着!怎么能走?
“二长老!我就这么走了,日后我一定会后悔的!求你了,二长老。”
腐朽老头道:“把他给我打晕带走!”
随后一步踏出——
然而,衣袖被谁一扯。
这一步,没有踏出。
他缓缓地转头,韩蕨那无力的手,勾在了他的衣袖上。
挂住了?
腐朽老头稍稍使劲一拉,韩蕨的沾满血污的手却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滑落。
只是一滑,那血迹便在他的衣袖上留下来,韩蕨的身子被拉得微微摇晃,连跪着,都跪不稳了。
腐朽老头额头皱起,道:“放手,小友。你赶快回去疗伤吧。”
方非语呼吸都滞住了,不知不觉,她的眼泪开始在眼眶盘旋。
心疼,她在心疼韩蕨。
韩蕨的头微乎其微的摇摆,似乎在否定。
吧嗒吧嗒,血珠仍然在滴落,滴落到腐朽老头的脚边。
韩蕨缓缓地抬头,那面目全非,触目惊心的脸庞令所有人都忘不了,令所有人都心悸。
“还——
还有——
————一掌——”
这是什么样的意志?
腐朽老头沉默不语,扪心自问,活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这么顽强的人。
“何苦呢?”他道。
韩蕨不答,微弱的声音仍然在不断传来。
“还有——还有——
一掌——————”
“你!”腐朽老头怒目圆瞪,仿佛就要打下那一掌似的。
“不!”
一道身影瞬间出现在两人之间。
方非语跪坐在地上,双臂伸展,护着韩蕨,流着泪道:“不能再打了,前辈,他不能接下这一掌!让我来吧,我来接这一掌。”
方非语的出现,她的话语,犹如铁钉一般钉在人们的心里。
心里的城墙,排山倒海般纷纷倒塌!
无数弟子愤怒的嘶吼,群情激奋。
叶丘几人眼神一变,他和几位长老居然有些撑不住了。那牢不可破的结界如同豆腐砌的般,瞬间崩溃。
无数的人流着热泪,冲到他们身边,跪下来。
“前辈,我乃钰铭弟子!这一掌,由我来承受吧。”
“前辈!让我来替韩师兄受这一掌!”
“前辈!前辈!我来,今日死在这里,死而无憾!”
此起彼伏的呐喊声,恳求声在耳旁响起。
几千人,居然纷纷跪在地上,围着韩蕨,向腐朽老头求情。
“这是——”二长老惊叹,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林霄旭趁他分神时,拼命挣脱了束缚,向韩蕨奔去。他一下子跪在腐朽老头的面前,拉着他的衣摆道:“大长老你千万不能打下这一掌!不能!让我来——让我来——”
腐朽老头迷雾般的眼再次爆出精芒,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为了这个人愿意去死?”
一名女弟子呜咽道:“韩师兄他——他不能死在这里——”
另一名男弟子道:“我们的贱命死不足惜,韩师兄是我们钰铭门未来的希望。他是我们钰铭门的骄傲,他不能死在这里,他应该好好活着,他应该做惊天动地的大事!”
“放屁!”腐朽老头罕见的暴怒,一点也没有长辈的架子,他破口大骂道:“老子今天让谁死,谁就要死在这里!你们这些蠢货有谁挡得了?”
灵夭一下子闪现在老头面前,横着鞭子,她的眼眶微红,道:“老东西,你试试?”
刷刷刷!
叶丘几人负手而立,出现在腐朽老头四周。
“你试试!”李擎天道。
“你若今日敢出最后一掌,日后,我必让林家永无宁日!”叶丘霸道道。
二长老出现在腐朽老头身边,架势一摆道:“敢对林家不利者,杀!”
方非语一拜道:“若你今日杀了韩蕨,我日后必杀上林家,为他报仇!”
听到方非语的话语,弟子们也纷纷一拜,道:“若你今日杀了韩师兄,我们日后定会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
这四个字在这空旷的山野回荡,经久不息。
所有人,都团结了起来,眼中带着血,威胁腐朽老头。
腐朽老头,被这千人的声音所震慑,堪堪退了几步才站稳。
“你们——你们——”
他期期艾艾的道。
“退下!”韩蕨的声音不大,却传遍每个人的耳边。
方非语不可置信的转头望着韩蕨。
韩蕨那双眼死盯着腐朽老头。
他最后拽了一把方非语,很轻松的,方非语跌坐在地上。
“走开,你——走开!还有一掌——只剩一掌——”
韩蕨跪着,挪动双腿,慢慢的挪到腐朽老头面前,道:“快——我——还撑得住——”
方非语立即站起来,扑向韩蕨,将韩蕨抱进怀里,按着他的头,哭着道:“不,不行,我来,让我来。”
韩蕨推着他,而方非语死也不肯放手,就这样死死搂着他。
真奇怪啊。
当初他要强行欺辱于我,我不肯,今日,我这是着了魔吗?方非语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