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锦娘这边。她在作坊时,见和裴小虎约定的时间到了,他没来,石头却来了,道在路上恰巧遇见,他闸房里临时有事来不了,晚上回去大约也会迟,让她别等他吃饭。也没多想,自己和宋二娘石头几个一道回了家。
万氏不在,家中只剩锦娘一个,她去厨房看了下。见有半屉昨日万氏蒸好剩下的面点。因天气渐暖,怕放久了会馊,打算蒸蒸热,再炒两个简单的菜,便就是一顿晚饭了。
她在齐家的那半年,虽地位低微,但也没去厨房里做过事。嫁到这边后,万氏待她比亲女儿还要好,厨下之事,一概不要她插手,这会儿她自己做饭,才知手疏得厉害。眼睛被炉膛冒出的烟熏得差点流泪,折腾了片刻,这才勉强烧着了火,又要顾着锅里,正手忙脚乱之时,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轻声道:“三婶!”
锦娘回头,见是荷妞来了,手上提了个篮子,忙朝她笑着招呼。
荷妞腿脚不便,慢慢走了过来,高高举起手里的篮子,道:“三婶,我爹说我老是去麻烦你们,过意不去。早上他出门前,叮嘱我把这个送来。前几天老家有人来,这是我们老家的土产,您不要嫌弃。”
锦娘看了眼,见是些干菇粉条,接了过来,连声道谢。
荷妞看了眼她手忙脚乱的样子,抿嘴一笑,说道:“三婶,我帮你烧火。”说完自己坐到了灶前,拿了火钳,通了通炉膛,很快,火便旺了起来。
有她看着火,锦娘顿时轻松了些。顺利炒完菜,自己尝了尝,似乎偏咸了些,但也不至于不能入口。当下盛在盘中,端上了桌,招呼荷妞一起吃饭。
荷妞显得有点害羞,摇头不肯上来。
这两天在作坊,锦娘便听宋三娘提过,说田十三忙于在张家窑厂烧龙缸,有时彻夜守在窑前不归,便托隔壁一户人家照看。这会儿恐怕她还没吃饭。问了一声,果然如此,便笑着抱她上了桌,道:“没事,三婶正好也一个人吃饭,你陪我正好。只是我手艺差,你别嫌弃我做菜难吃才好。”
荷妞急忙摇头。
锦娘替她摆了碗筷。两人吃完饭,锦娘收拾了厨房。见荷妞似乎恋恋不舍,还不想离去。知道田十三这会儿肯定还在窑厂,便带她到屋里,给她抓了些花生瓜子,自己坐到桌前,继续画着前几天开始一直在整理的彩瓷装饰图案,留备日后使用。
荷妞趴在边上,静静看她灯下作画,忽然赞道:“三婶婶,你真好看,我没见过比你长得还好看得人。”
锦娘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也好看。”
荷妞高兴地笑了,又指着她的画,“三婶婶你画得也好看。比红店里的大师傅画得还要好看。我能跟你学吗?”
红店就是专门替人往白瓷上作画的画铺,兼卖各种颜料石粉。荷妞父亲是把桩,从前没人看她时,也带着她出入红店,所以有见过。
锦娘正在画着一套扇、六耳、花、灯、双鱼、犀角杯、瓶、伞的八吉祥图案,也称暗八仙,指代传说中八大仙人所使用的器物,借以呈现没有八仙人物的情况下又能表达八仙的效果,是一种常见的工艺美术装饰方法。
锦娘道:“好啊,以后你常过来,婶婶教你,等你学会了,就可以往瓷胎上画你想画的东西了。”
荷妞眼睛发亮,急忙点头。
锦娘拿了纸,选了支小描笔,教荷妞画最简单的斗方线条。
时辰过得飞快,到了戌时中,锦娘见荷妞似乎有了点困意,怕回去晚了,隔壁那个照看她的婆婆焦急,便送她回家。
田十三的家,离锦娘这里不是很远。出了街,过一座桥,往前再走段路,便就到了。
这会儿不算早了,所以街上人不多,只有两边一些尚未打烊的铺面里才透出些昏黄灯光。
锦娘一手打着灯笼,一手牵着荷妞,带着她慢慢往家里去。路上,见荷妞不复刚才的欢欣之色,小小年纪竟似愁眉不展,便问了一声。
荷妞仰头,望着锦娘道:“三婶婶,我在替我爹担心。最近他总回不来,一直在窑厂里。便是回来了,有时候我半夜醒来,见他还一个人坐院里抽烟发呆。我问他,他又不说,只哄我去睡觉。今天我问了凤儿姐。她跟我说,张家窑厂在替皇上在烧龙缸,要是到了期限烧不出来,就会有人掉脑袋……”
她忽然用力抓住锦娘的手,颤声道:“三婶婶,我很害怕,我爹会不会有事……”
锦娘急忙安慰:“放心吧。张家窑厂除了你爹外,不是还有裴四伯吗?他们这么厉害,肯定能烧出龙缸的。”
荷妞嗯了声,指着桥下拐角道:“我家就在那里,拐过去就到。三婶婶你回去吧。”
锦娘心中怜惜她,便道:“我送你到门口。”
锦娘牵着她手,下桥过了拐角,便是条窄街,两人正要往对面巷子里去,忽然听见有疾驰马蹄声传来,抬头望去,见迷离夜色中,疾驰来了两骑快马,黑乎乎的,也看不清马上是什么人,只觉马速飞快,转眼便似卷到了自己跟前,吓了一大跳。
荷妞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给惊吓住了,竟呆在原地忘了动弹,锦娘反应过来了,撒手抛掉手里的灯笼,慌忙一把抱起她往侧旁闪避。
骑马当先的那人应也是看到了拐角处有人,立刻勒紧缰绳,带着马头往另侧扯去,马匹扬蹄,哕哕声中,总算有惊无险,马身避开了对面的人。只是锦娘也已抱着荷妞摔在了路边地上。
摔倒之时,她只顾护着荷妞,掌心手肘先着的地,仿佛被地上石子擦破,一阵疼痛,只也顾不得自己,连声询问荷妞有没摔到。
荷妞从地上爬了起来,摇头道:“三婶婶,我没事。你摔着了吗?”
锦娘摸了摸她手脚,见她确实没事,这才放下心,当下忍着痛,从地上爬了起来,回头见刚才那匹肇事的大马已经停了下来,正在边上不停甩尾打着响鼻,马上那人端坐,似乎低头正在看着自己,忍住心头怒气,道:“你当这是你家后场?天黑路窄,竟也骑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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