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过去了。一天,卡米娅和玛德莱纳在花园里的一条长凳子上,用苏菲和马格丽塔从水塘边找到的灯芯草的茎编织筐子。
苏菲在一旁边跑边喊:“玛德莱纳,玛德莱纳,我特意给你抓了一只漂亮的小鸟。”卡米娅放下灯芯草,向苏菲跑过去,问:“这是什么鸟儿啊?”
苏菲兴奋地说:“这只是红喉雀,是马格丽塔看见的,我逮住了。你看它多乖啊!”卡米娅说:“可怜的小东西,真是迷人!它一定很害怕,现在,它妈妈可能很伤心。”马格丽塔解释道:“不会的!就是它妈妈把它扔到窝外的。我听见灌木丛里有一点声音,就看了一下。当时,小鸟的妈妈正要把它扔出窝,它拼命挣扎,小鸟妈妈就用嘴把它叼起,扔到了窝外面。可怜的小东西,它被摔到地上摔晕了。我不敢碰它,苏菲把它捡起来,说要送给玛德莱纳。”
玛德莱纳感激地说:“哦,谢谢你,苏菲!我们赶快回家给它喂点东西。卡米娅,你看我的小鸟多乖啊!它的红肚皮可真漂亮!”卡米娅说:“它确实很迷人。但在做好鸟笼之前,我们应该先把它放进一只筐子里。”说完后,四个小姑娘丢下灯芯草,准备把红喉雀带回家给大家看,并想办法找个筐子把它装起来。
伊丽莎说:“姑娘们,你们看,这里有一只筐子。”马格丽塔说:“还应该给它做个小床。”伊丽莎说:“不,应该在上面放一点绒毛草,这样才更像一个暖和的鸟窝。”马格丽塔说:“如果小鸟和玛德莱纳一起睡,小鸟会更暖和的。”玛德莱纳说:“不行,不行,我睡着会压着它的。还是照伊丽莎说的那样做吧。你看,我会很好安排它的。”苏菲说:“哦,玛德莱纳,让我来做吧!我会做鸟窝,我家的帕尔米尔经常给捡来的小鸟做窝。”玛德莱纳说:“太好了!你需要用到什么东西?”苏菲说:“先不要看我,等我做好了你们再来看。伊丽莎,帮我拿些棉花和小衣服来。”伊丽莎不解地问:“要衣服干什么?你要给小鸟穿衣服?”姑娘们被逗笑了。苏菲说:“不是,伊丽莎,不是给她穿。干什么用你们等一下就知道了,现在先把我要的东西给我就行了。”
伊丽莎拿来一团棉花和一件衣服。苏菲先把红喉雀放到筐子的一个角落里,然后把棉花、衣服弄成团。最后,她得意地喊道:“好了!”
等得不耐烦的孩子们迅速拥向苏菲,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小鸟。玛德莱纳问。“红喉雀和它的窝在哪里呢?”苏菲说:“在这儿啊!”
“在哪呢?”
“在筐里啊!”
“我只看到一团棉花啊!”
“这就是鸟儿和它的窝啊!”
“可是鸟儿不在这儿啊?”
“它在棉花里,这样很暖和。”
三个女孩都大叫起来,都把手伸进筐里找。可怜的小鸟就快要闷死了。伊丽莎跑过来,马上扒开棉花、衣服,拿出小鸟。只见它眼睛紧闭着,嘴巴微张着,翅膀下垂,动也不动,好像就快要死了。
“可怜的小鸟!”伊丽莎和三个小姑娘同时叫道。
“苏菲真是个傻瓜!”马格丽塔加了一句。
苏菲又惊讶又羞愧,小声地说:“我不知道,我没有想到……”马格丽塔说:“你为什么总是自作聪明呢?”伊丽莎说:“嘘,马格丽塔,不要生气!你看,苏菲和你一样心里很难受。我们尽力把可怜的小鸟救活,它可能还没有死呢。”玛德莱纳伤心地问:“它还能活过来吗?”伊丽莎安慰道:“我们来试一试。苏菲,给我拿点酒来。”
苏菲赶快跑去拿酒。伊丽莎扳开鸟嘴,轻轻往里面吹气。苏菲把酒拿到了,伊丽莎往鸟儿的嘴里灌了两滴酒,小鸟的翅膀轻轻地动了动。“它动了!它动了!”四个人一起欢呼起来。
几分钟后,小鸟活过来了!它跳跃着,伸展翅膀,又变得活蹦乱跳起来。马格丽塔用嘲笑的语气对苏菲说:“是帕尔米尔教你这么伺候小鸟的吗?”苏菲回答道:“是的,是帕尔米尔教的。她就是用这些东西包小鸟的。”马格丽塔仍然用嘲笑的语气问:“她饲养过很多鸟吗?”苏菲说:“哦,不是的,都死了。不知道为什么。”伊丽莎说:“怎么?你们难道不知道小鸟被闷在棉花团里,缺少空气会窒息而死吗?”苏菲说:“不知道。我原来以为小鸟是不需要呼吸空气的。”
“啊!你真是个好保姆!所有的鸟都需要空气,小姐,没有空气它们会闷死的。”伊丽莎解释说。
苏菲尴尬地说:“我不知道……”伊丽莎说:“来,把鸟儿放在我这儿,你们不用为它操心了。玛德莱纳小姐,我帮你喂养。”
实际上,伊丽莎是负责对小鸟进行训练,玛德莱纳承担一些关于照料的事情,比如帮助伊丽莎更换鸟窝的绒草,清洗鸟笼,喂鸟儿吃鸡蛋、面包和牛奶。小鸟特别喜欢玛德莱纳。
玛德莱纳给红喉雀取了一个名字——“咪咪”,只要她一喊“咪咪”,小鸟就立刻跑过来。当她学习的时候,鸟儿经常依依不舍地站在她胳膊上。鸟笼的门一直开着的,它只是进笼里吃食物、睡觉,另外的一些时间就在房间里飞来飞去。如果窗户开着,它就飞到窗外的树上栖息,但不会飞很远。玛德莱纳一叫“咪咪,咪咪”的时候,它就马上飞到她头上或者肩膀上,用“啄”代替“拥抱”。
早上,玛德莱纳很早就被咪咪闹醒,咪咪站在她肩膀上,伸出小脖子啄她的耳朵和嘴唇。“让开!咪咪,让我睡觉!”玛德莱纳说。咪咪很听话,就钻回笼子中去了。过了一会儿,它看到玛德莱纳又睡着了,就又飞到她肩膀上,对着她耳朵吹起动听的口哨。“咪咪!不要唱了!你快烦死我了!”玛德莱纳有些生气了。咪咪住嘴了,将头转了转,转身一跳,落在玛德莱纳鼻子上。咪咪的尖爪子又惊醒了玛德莱纳。“你这个小淘气鬼!”说完轻轻拍打了咪咪一下,“如果你还这样烦我,明天我就把你关在笼子里!”虽然玛德莱纳这么说,但她却从来没有关过咪咪。
有一天,福勒韦尔夫人对玛德莱纳说:“你怎么了?你看起来很疲劳,你想睡觉吗?”玛德莱纳说:“是的,妈妈,我很想睡觉。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就闭起来了。”
“我敢打赌,是因为咪咪的原因。”马格丽塔说。罗思布尔夫人说:“咪咪怎么会让玛德莱纳打瞌睡?马格丽塔,你常常不加思考就乱说话。”
“对不起,妈妈。我想好了才这么说的。如果人在打呵欠,就说明他缺乏睡眠。”马格丽塔似乎很有道理。
罗思布尔夫人笑着说:“嗯,话不错。我看你和咪咪一样会争辩。”
这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马格丽塔坚持自己的说法:“等一会儿再笑我,妈妈。我继续说,人想要睡觉,是因为缺乏睡眠。”大家笑得更厉害了。而马格丽塔并没有觉得尴尬,仍然继续她的推理,“人要睡觉,就是没有睡足觉。没有睡足觉,这说明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事影响了他的睡眠。没有让玛德莱纳睡好觉的是咪咪。它每天一大早就起来啄她的脸,或者在她耳边咕咕地叫,又或者在她脸上散步。这就是为什么玛德莱纳白天一直想睡觉的原因,罪魁祸首就是咪咪!”
福勒韦尔夫人说:“真棒!马格丽塔!这段推理太漂亮了。可是咪咪怎么犯下这些罪的呢?”马格丽塔说:“夫人,玛德莱纳不愿意把咪咪关在笼子里,她溺爱小鸟,对它过分放纵,这叫自食其果。”
福勒韦尔夫人说:“我的玛德莱纳,这是简单的道理。当你溺爱某人的时候,后果是很严重的。不要让咪咪养成这些坏习惯。你脸色苍白已经有好几天了,长期这样下去你会生病的。今天晚上上床之前把咪咪的笼子关起来,明早起床后再打开。”玛德莱纳说:“是的,妈妈。我去睡觉了,我真的觉得很疲劳。但是如果把咪咪关起来,我担心它明天早上会失望地一直叫唤的。”福勒韦尔夫人说:“嗯,让它叫去吧!最终它会习惯的。”
玛德莱纳拥抱了妈妈、小伙伴们和罗思布尔夫人后,就去睡觉了。她小心翼翼地把咪咪放进鸟笼,关上鸟笼门,然后躺下。一会儿,玛德莱纳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咪咪又想像以前那样纠缠它的主人。当发现门被关着,它又惊奇又愤怒,用嘴一直啄着门,但一直没有打开。它生气了,用头撞门,撞痛了就开始不断叫喊起来,叫声中夹杂着啄大麻子和谷子的声音、在笼子里胡乱碰撞的声音。然后,它又在食槽上疯狂地跳着,弄得水花四溅。咪咪发出的愤怒的声音把玛德莱纳吵醒了。她翻了个身又睡着了,直到保姆来叫醒她。她听到声音后马上起身放出了咪咪,咪咪愤怒地冲出了笼子,在玛德莱纳的脸上狠狠地啄了两下,作为报复。
“啊!小坏蛋!”玛德莱纳叫起来,“你生气了,咪咪,到这来。”
咪咪不理她,落在窗户横杆上站着,硬是不过去,一副赌气的样子。
“咪咪先生,听话,你快到这儿来吧!”
咪咪飞回来了,它在玛德莱纳伸开的手上拉了一泡屎,作为回答。
“小脏东西!小坏蛋!下流胚!你等着,我非抓住你不可。伊丽莎,请过来帮我抓住咪咪,放到禁闭室去!”
伊丽莎看到了眼前的一切,一直在旁边笑,看到咪咪脾气太坏,就拿起一把扫帚追着它,直到它飞进笼子里为止。
玛德莱纳立刻关上了鸟笼的门,咪咪又被监禁起来了,它又气又恼。咪咪只被关了两个小时左右,苏菲、马格丽塔和卡米娅就来向伊丽莎和玛德莱纳求情,请她们放咪咪出来。四个人轮流给咪咪打开鸟笼门,请它出来,咪咪都不屑一顾,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
马格丽塔感叹道:“天啊!咪咪真坏啊!”
苏菲说:“嘿!就像我以前在惩罚室里生气一样,它在笼子里也生气了。我在惩罚室里把书、纸和笔都撕碎了,它是不是也想弄坏笼子里的东西呢?我希望它像我一样受到惩罚。咪咪,咪咪,过来认错。”卡米娅说:“它不愿意过来,让它好好安静休息一会儿吧。等它不生气的时候,我们再来放它吧。”
后来,窗户打开了。咪咪看见窗外的树木和蓝天,高兴地出了鸟笼,飞到花园最高的一棵树上。孩子们也出去散步了,让咪咪享受自由,弥补被惩罚的痛苦。
过了一段时间孩子们回来了,看见咪咪在几棵树之间飞来飞去,玛德莱纳叫唤道:“咪咪,咪咪,该回来吃面包了!”
“咕咕,咕咕。”咪咪昂起傲慢的小脑袋欢快地叫着,好像在回答。
“嘿,咪咪听话,对吧,快回来。”
“咕咕……”咪咪又叫了几声,然后向树林远处飞去,一会儿就不见了。
“它还记仇呢!”苏菲说,“它真应该受到惩罚。”
玛德莱纳说:“它会的。当它再回来的时候,我要把它关在笼子里,直到它什么时候说对不起了我再放它出去。”苏菲问:“你要怎么样?你要小鸟说对不起吗?”玛德莱纳说:“我要它在我把手伸进鸟笼的时候,乖乖地落在我手上,用嘴啄我的手。当然不是像早上那样使劲啄。”卡米娅说:“对,玛德莱纳,你说得有道理,应该对它稍微严厉一点,过去你太溺爱它了。”
孩子们又开始各自去做事了。她们在一起玩,做游戏,一直到吃饭的时候也没看见咪咪回来。整整一天过去了,她们开始担心了,一次又一次跑到花园和树林里去寻找,嘴里一直叫着咪咪的名字。但是没有回应,也没有看见咪咪的一点踪影。
玛德莱纳说:“可怜的咪咪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了呢?”马格丽塔说:“可能迷路了吧?找不到回来的方向了。”卡米娅说:“哦,不可能!鸟从来不会迷失方向的,即使飞得再远它们也会找到自己的家。”
苏菲问:“它会不会还在和我们生气?”玛德莱纳说:“如果它还在生气的话,它的脾气就太差了。我很愿意它在外面过夜,这样它可以把没吃没喝的潮湿的树林和有食有水又暖和的鸟笼比较一下,看哪个更舒服些。”苏菲说:“可怜的咪咪!都是因为脾气不好做出的傻事。”
到晚上了,孩子们还是没有看见咪咪回来。整个晚上她们一直谈论咪咪,然后决定明天一定要把它找到。
玛德莱纳又恨又心痛地说:“以后它休想再出去!”
第二天,孩子们一切准备好了,罗思布尔夫人带上她们去找咪咪。走遍了整个树林,呼叫咪咪声不断,仍然毫无音信。她们焦急地离开了树林。突然,走在前面的马格丽塔往前一跳,尖叫了一声。
“怎么了?”其他三个姑娘同时问。
“你们看,你们看。”马格丽塔用手指着一堆羽毛和一只鸟头,恐惧地说,“这多么像可怜的咪咪啊!”三个姑娘一起叫了出来:“咪咪!咪咪!可怜的咪咪!可怜的咪咪让秃鹫或者雀鹰给吃了!”
罗思布尔夫人低下头仔细看着羽毛和头,确认是咪咪的残骸。任性的脾气把它推到了生命的尽头。姑娘们悲伤得说不出话来,玛德莱纳哭泣着。她们把咪咪的残骸收拾起来,准备带回去安葬。
回到家后,罗思布尔夫人给孩子们放了假,让她们去埋葬咪咪。她们在花园里挖了一个坑,用碎布和包扎带把咪咪包起来,放进一只小盒子里,然后放到坑里。在盒子的里里外外放上花朵后,填上了土。泥瓦工人帮她们用几块砖头砌了一个小坟堆,上面竖起一块木板,木板上面有卡米娅秀丽的字迹:
这里埋葬着咪咪。它的任性、坏脾气招致了杀身之祸。生前,它的欢声笑语给它的主人带来了快乐。它的结局是悲惨的,被一只秃鹫吃掉了。它的主人万分悲痛,现将其遗骸埋葬于此。
于福勒韦尔庄园
一八五六年八月二十日
咪咪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享年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