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后，艾草本来打算继续看手记，却被艾爸拉着下起了象棋。
说起来，艾草的许多本领都是默修闫教的，除了象棋。
艾爸起初教艾草下象棋，只是为了磨她有些皮实的性子，免得每回去一次就被艾妈念叨许久，说他没好好教导女儿。让艾草变得野孩子。
没想到，后来，下象棋成了艾草和艾爸在那所遥远的山村小学校里为数不多的消遣方式之一。
艾草永远忘不了，默修闫知道自己会下棋时的欢喜模样，虽然表情依旧淡然，不过她看得出来这人是真高兴。
因为那天默修闫拉着她下了一天的棋。让从高三开始关系就渐渐变疏远的两人多少多了些互动。
所以，不管时代如何变迁，娱乐方式如何发展，艾草和默修闫依旧喜欢时不时下两盘。也因此她的棋艺并没有生疏，反而变得更加纯熟老练了。
艾爸本来只抱着玩玩的心态，没想到艾草棋风犀利，却稳扎稳打走一步就想到后三步，再不像以前，走一步要退三步有些畏手畏脚的样子。
看到这样的变化，艾爸心里欢喜却隐隐的有些心酸，为自家女儿的成长高兴也为成长过程中她或许会遇到的艰辛心疼。
他收拾好心情，开始专心在棋局上，这局棋要是输了，多少对不起自己几十年的棋龄。
他虽老了，不过也是有好胜心的。
特别在女儿面前，不管做什么事，好像只有赢了，才有资格做自家女儿的依靠和榜样。
即便是老了，他也不想向自家娇女展示自己的“老”。
他此刻有些明白，艾奶奶即使病入膏肓也不愿他们把屎把尿的不服老心理了。
艾爸这样别扭的心思，艾妈无从知晓。她边织毛线边围观战局还要分大部分注意放在艾奶奶身上，不给自己任何一点胡思乱想的时间。
这般光景，艾草觉得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
正当艾草和艾爸一来一回厮杀正酣时，艾奶奶突然发病，整个身体都抽搐起来。
翻着白眼，嘴巴也歪了，流着口水，整张脸以艾草难以想象的程度扭曲着。
艾草还是第一次看到老人这副模样，只是难以置信的呆看着，大脑一片空白，忘了所有动作。
艾爸艾妈倒是反应敏捷、动作娴熟，一人倒水一人已经把药塞进老人嘴里。
一人把一个包着干净毛巾的软木塞塞到老人嘴里以免她咬着舌头，一人已经开始快速按摩老人的手脚。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事了。
“小草，去端盆热水拿条毛巾过来。”用余光看见自家女儿呆若木鸡的样子，艾妈直接分派了个任务给她。
没收到艾草任何反应，艾妈又大叫了一声。“艾草！”
“啊。”意识恢复的瞬间艾草的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开始微微颤抖。
“去拿毛巾和温水。”艾妈手上动作没停，眼睛紧盯着艾草一字一句又说了一遍。
“哦~”
艾草一路跌跌撞撞走到浴室，拧开水龙头，在慢慢等热水流下来的时间里，她看到了镜子里自己的模样。
惨白着一张脸，瞪圆了眼睛，瞳孔涣散，嘴巴微张，恍若看到了世界末日。
艾草只觉得全身冰冷，身体越发抖得厉害了。
此刻的她已经忘记了用哭泣来诉说自己的难过和害怕。直到指尖传来灼热的疼痛感，这才发现热水早就已经流出来了。
她慌忙调整好水的热度，接了水，才要出去，想到没拿毛巾，转身时踩到不知什么时候溢出来的水一下滑到在地上。
盆里的水浇得她满头满脸都是，尾椎骨传来的刺痛一下让艾草完全清醒过来。“艾草，你到底怎么了，就算是变得再面目全非那也是你最爱的奶奶，赶紧振作起来。”
艾妈的心里其实一直很矛盾。她既想让艾草快点接受现实也想让她多过些********的舒适日子。
此刻，她看着浑身湿漉漉的艾草一遍遍用毛巾擦拭着艾奶奶刚因为失禁而变得污秽的身体，突然觉得一直很有主见一直让她放不下心的女儿是真的长大了。
艾爸和艾妈的想法出奇一致，可见艾草这几年的历练并没有白费，因为被家人认可长大，从古至今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村里人的说法，垂暮老人会挡年轻人的运道，所以，家里人很少会让年轻人守夜。
不过在艾草的再三坚持下，这天晚上，她再次成功守在了艾奶奶身边，艾草看着老人安详的睡颜，半点看不出白天狰狞的垂死之态。
她心里却没有半点高兴，有个学医的死党，她多少知道病情反复并不是好事，还有种说法叫回光返照。
从今天自家爸妈的表现来看，显然这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她拿出手机刚要问问习蔺事情的进展，却没想到手机屏幕却亮了。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艾草一看是默修闫发来的，疑问句用的却是句号，知道这人深思敏捷，一定是察觉了什么，她只得回了一句。“有个亲戚病了。有点麻烦。”
“很亲的亲戚。”
艾草打了“不是”两字，刚要发送却犹豫了。
艾草坚信她这辈子都不会在大事上欺骗默修闫，现在要迈出第一步多少有些艰难，只要涉及到默修闫，更关乎信任问题，艾草又变得缩手缩脚起来。
她把握着时间在不会引起默修闫怀疑的范围内，点了发送键。
“默叔还在京都，你有什么事尽可以吩咐他。”
有时候艾草真觉得默修闫这人不知人情世故的程度有些可怕得厉害，默叔虽说是世仆可也算是陪伴他长大的人，亦父亦师，被他这么一说人情味都消散干净了。
艾草狠戳着屏幕以此来表明自己的立场。“吩咐？！他是长辈！！！长辈！！！”
那边又没了回应，不过，默修闫偷偷摸摸给自己发短信不小心被医生抓个正着的模样光是想象也足以弥补艾草不能和他长谈的遗憾。
“奶奶，您还没见过我和默修闫牵手的模样，您不能就这么离开我。”
一天下来，或许是心情起伏大或许是真的累了。
艾草的眼皮渐渐沉重，她恍若看见了小小的她正拿着一篮奶奶特别做的麻花再次来到古宅门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