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副见鬼的模样儿是怎么回事儿，这张脸你应该最熟悉不过的，不是吗？”默修谭见酒醒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往高脚杯里倒酒。
默修谭一套行云流水的品酒流程，一看就知道不是一两天就能练就的，艾草终于知道家里成排的葡萄酒并不仅仅是装饰品而已。“迁就我喝了这么久的茶，很辛苦吧。”
默修谭晃动着高脚杯，闻了闻葡萄酿出的香气，慢条斯理的答道“今天之后，你的生活可能要开始辛苦了。”
男人意味不明的笑让艾草一下就慌了神，她拿了高脚杯喝了口红酒来稳定心神，没想到却被对她来说全然陌生的气味呛到了。剧烈咳嗽起来。
默修谭看着女子渐红的脸和脖子，眼眶微红，隐含着泪珠，怎么看怎么可怜，可他此刻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情，看着艾草狼狈的样子，心胸间有道不明的快意升起。
默修闫承认他不能原谅这女人首先挑破两人间隔着的这层纱，他甚至想过放下所有的欲望和报复就这样和这女人过一辈子。
她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彻彻底底的笑话，是个粗劣的仿造品。
照以前的脾气，默修谭断不可能平平静静坐下来听她讲故事，可经过了一年植物人生活，一年艰苦的恢复期，还有一年还算愉快的夫妻生活，默修谭发现自己已经学会怎么去纵容这个自己一只手就能轻易制住的小女人了。
纵容着她把他当成另一个人，他还很配合的去模仿那人的言行举止和生活方式。
默修谭仍记得刚恢复正常行为能力时家里的老爷子秘密找到他并试图说服他扮演从出了那场事故后就再没见过面的双胞胎哥哥，他一口答应下来时老爷子瞬时无语的表情。那是他二十几年人生中从没看到过的，现在想起依旧能让他瞬时身心愉悦起来。
等到艾草终于觉得嗓子舒服了些默修谭已经快喝完杯里的酒了。
“你已经知道答案了，现在可以说说我们要怎么逃出这牢笼了吗？”艾草总觉得双眼微醺的男子有些危险，只想快点进入正题。
“你在怕我。”像是遇到一件好玩的事，默修谭朝艾草逼近了几分，艾草慌忙用高脚杯挡住他的去路。
“别担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默修谭嘴上这么说却并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他慢慢逼近艾草，直到鼻尖快要触到艾草捧着的高脚杯面上才停止动作。
艾草缩起来的小身板只有一点点被稳稳包裹进了默修谭的包围圈里。
“我们能用正常点的姿势聊天吗？”在没摸清这人的真性情之前艾草并不准备轻举妄动。
看着乖乖呆在自己怀里强自淡定的女人，默修谭动手想把她手里的高脚杯接过来，艾草握紧杯面不想让他得逞，两人通过一个高脚杯暗中较着劲儿。
默修谭先忍不住说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我是想帮你倒酒。”
“哦。”艾草一下松开了手。
透过醒酒器默修谭看到艾草暗中吐了吐舌头，这是往常她自己用来缓解尴尬的一种方式。
“当我能走进他隐藏着的世界时，我发现自己并没有多开心，有时候我宁愿自己不知道，因为我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理解他所处的那个世界。”艾草说完这话，接过默修谭即使递过来的高脚杯又喝了一口酒。接着说道。“那个世界有的只是弱肉强食，并不讲究情感。那个世界更多的是利欲熏心而少有温情脉脉，即使有，那也可能是假装出来的。我知道他其实是不愿我了解何为圆滑，何为世故的，可是他更不愿我在深谙世俗之道的人面前吃亏，所以他才会自揭伤疤，让我了解这世界残忍的一面……”
艾草终于有些了解默修闫不准她喝酒的原因了，虽然当时他说的原话是“我身体不好，不能沾这些东西，你就不能陪陪我吗，这样至少我不孤单。”
“酒后吐真言”本就不是虚言，可在酒精的作用下，她只想一吐为快。
一阵风通过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再一想到对面坐着不知是敌是友的人，突然停住了话头。
“他在你心里好像挺完美的，就像是圣人一样。”默修谭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发懵，居然幼稚的开始冒酸水。
“不，他并不是什么圣人，也不是完人，他有许多小脾气，这些脾气放在一般人身上甚至是无法容忍的，是我自动忽略了他的缺点，因为这些缺点不值得我去记住，这些缺点也远不能盖住他的优点。”艾草回道。
“接着讲故事。”默修谭只想快点跳过这题。艾草无时无刻的回护已经让他快要失去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了。
“讲到什么时候。”
“讲到我不想听了为止。”
“那是什么时候。”这人不按牌理出牌的本事和默修闫比起来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的周旋让艾草有些恼怒，又狠狠的灌了口酒。
“这三年怎么就没见你这么着急过。现在一戳破就等不及了。”
“那些都是装出来的。”艾草又灌了一口。
“这样啊……”默修谭说这话时更像是在叹息。
艾草以为她看到了男人眼中闪过的一丝伤感想要细看时却又没了。
喝干杯里的酒，艾草深吸一口气开始继续讲故事。
她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排斥有这么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这几年沉淀下来的情绪总要有个宣泄出口，而默修谭正好在那出口处。
作为事件的当事人，很多心情变得可以分享。
屋檐下的灯光有几缕照在院落里，刚好能让艾草看到院里的车轴草随风摆动的模样儿“他们给你的资料上是不是说我最喜欢的是车轴草。”
男人下意识点了点头，不过，当他发现那女人的视线又落到窗户外边时，突然很想把院子里他们一起播撒下种子看着一点点成长起来的车轴草都铲除干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