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残照,碧波泠泠,重阳湖波澜不惊,水天一色,伫立古渡洲头极目凝望,天涯无际,残阳孤悬,数只大雁一字排开,雁阵长达百丈,横亘天际,振翅而过。古渡洲头人烟稀薄,数十户人家傍岸而居,湖岸绵延数千里,纵横东西,但房屋尚是集中,错落有致,颇有小镇之风。一杆大旗最是醒目,高出房屋几许,帆布镶着金边,上面书着一“酒”字,笔力虬劲,迎风招展,方圆百里均能瞧见,除此以外,重阳湖岸码头异常广阔,亭台楼阁,水榭悬廊,点缀其中,一派水乡之风。
偌大的夕阳业已一半浸于重阳湖中,天空低沉,一朵一朵的袅云仿佛欲坠落下来,浮着水面,金色的残阳穿云而过,天空金黄一片。正在此时,天空突然响起一声轰雷,如鉴的湖面振摇不定,掀起滔天巨浪,水柱直奔起六七丈高,犹如高空引力,江湖水吸引了去。一只六足怪仿佛从残阳里蹦出来一般,奔向古渡洲头,六足在斜阳下闪闪发光,足尖极似戒刀,兽首如鸟,长喙如椽,兽背甚宽,站着一肥头大耳的和尚,面目慈善,衣风猎猎,不时地朝后方望去,似乎怕有人赶上自己,神情焦急。
正在六足怪冒出身影片刻,一只金翅大鹏扑翅而现,翼若垂天之云,覆盖范围极广。其背亦伏有一道士装扮之人,拂尘怀胸,头戴高冠。金六翅大鹏双翼一展一扇,顷刻便与六足兽并行而驰。道士身形一震,拂尘大挥,喝道:“乖鸟儿,啄那六腿怪。”金翅大鹏闻言,似乎通晓人性,抽身便去,铁喙就往六足怪头部击去。那和尚却哈哈大笑道:“牛鼻子老道,咱俩已经打斗十来日了,难道和尚就怕你不成了。”话音未落,二手已驰于百丈开外,六足怪以喙相迎,二喙相击,铿然作响,火花四溢,猛击之下,俱横退丈远。道士冷哼道:“今日不分出高下,定不罢休。”那和尚也不怒,浓眉轩展,笑道:“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说第一个好时,二兽并行靠拢而来,万丈高空之上,铁喙相击,爪牙并加,说道第二个好时,六足怪六足如刀,左挥右挡,直刺斜劈,堪比使刀好手,金翅大鹏双足难敌六腿,避而远之,说第三个好时,大鹏金翅铺展而扇,一堵状如山岳的铅云压向六足怪,六足怪速度再快,片刻间也未能窜出来,金翅大鹏瞄准时机,身形一闪,撞向六足怪,妄图将其撞落高空,熟料胖和尚胖嘟嘟的大手伸了出来,撕裂云彩,六足怪听风闻势,知有物来袭,翛然躲过。待得云雾散尽,二兽又重新平行相驰,二人具知各自赖何不得对方,且两人修为相差无几,要想在伸手上胜出,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出个结果。
二人一路斗来,不知不觉已到了古渡洲头上方,只见酒旗高挂,迎风飘扬。洲头居民闻得潮声大作,好奇心顿起,都以一窝蜂从屋里赶了出来,一瞧究竟,一时间,青石板铺就的长街之上,巷闾之间,人影憧憧,摩肩接踵,有年轻力壮的少年奔到古渡码头,眼见万丈怒波之上两只巨兽凌风而斗,如梦如幻,不禁失声高呼,群情涌动,俱都呼啸呐喊,仰头望着天空指手画脚。
胖和尚瞧着那酒旗,低头沉思了半响,望着道士说道:“你我手底下分不出真章,不如令设法再行比过,眼下这小镇有一酒楼,不如到那去,赌一赌酒量如何?”道士冰冷着脸,道:“出家人怎能饮酒。”胖和尚笑道:“说的是,你我俱是方外之人,若能饮酒不但现出胆量,更显出酒量,倘若牛老道你不与我比划,和尚也不勉强,只消你承认你不如和尚也就罢了。”道士一听这话,剑眉剔竖,一甩道袍,冷哼一声,方才道:“就是吃酒,我也不会输于你。”脸面上泛着一丝怒气,显然被胖和尚之语激怒了。说罢拨转兽头,驶向高插着酒旗的酒楼。胖和尚得意地笑了笑,也紧跟其后。二兽落于地面上,胖和尚从左靴中拔出一把蛇形短剑,将六足怪封印了进去,六足怪虽极不情愿,但还是化为一团烟雾状,跃进了短剑之中。道士左手拂尘拂动,遂将金翅大鹏封印于其上。
酒楼分为上下两层,虽不甚宽大,但对于这么个小地方也够宽松的了,此时酒楼周围站满了人,大都是来瞧这一和尚一道士的,但也不敢大声喧哗了。酒楼大门口左右分置两鼎,约有一人来高,俱是三足支撑。和尚不经意间大量了两鼎片刻,计上心来,便向道士说道:“比酒这一事,倘若用平常酒具,显得太过儿戏,纵然结局分了出来,也没甚趣味。”道士阴沉着脸道:“有话就快说,何必拐弯抹角。”胖和尚轻轻咳嗽了两声,指着酒楼门前两鼎说道:“要比出真实功夫,那就得非用此两鼎不可了。”道士二话不说,端量了一下两鼎,径直走到左首那鼎旁,将鼎扛在肩上,道:“就依你所说。”便掀开门帘,眼见一楼人满,直接上了二楼。胖和尚也不多说也将剩下的鼎提在手中,上楼去去了。
围观诸人大吃一惊,酒楼门前放置两鼎,多是为其增添浓厚的酒韵,不料此二人竟欲用其饮酒,怎能不惊,众人都一拥而上,瞧一个究竟。
二人上了酒楼,自捡一临窗雅座坐了下来,两人均带着巨鼎,楼上酒客都投来异样目光。早有小二迎了上来,二人便吩咐将两鼎洗一番,又命掌柜的将酒店内好酒将鼎灌满,掌柜闻言自是万般不愿,但在道士的威逼之下,才满脸苦色地吩咐下去。那些小二将两鼎洗净之后,便有小厮悬梯上酒,每人胸前均抱有一坛陈年老酒,队伍排了足足几丈来远,顺着悬梯爬上鼎缘,倾倒于鼎中,引得围观的人一阵唏嘘不已。胖和尚笑眯眯的道:“今日豪饮,谁先支持不住,以后就不必再比拼了。”
此时人群越来越多,里里外外将道士与胖和尚围了好几圈。过了片刻,两鼎均被注满了酒,房屋内顿时酒香四散,醇而不辛。道士与和尚向对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便欲动手。只听得人群有人喊道:“慢。”声音稚嫩,犹胜女子,一少年正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少年身背长剑,面目俊俏,然而长剑太长,与其极不相宜,半天才分开人群,气喘嘘嘘的走了出来。和尚与道士闻言,都停住了动作,循声望去,道士怒气冲冲,但当着众人之面不好发作,只得忍气吞声了,胖和尚笑道:“这位小兄弟有何话要说吗?”那少年抚摸半天胸脯方才道:“小爷眼看你们两人单是吃酒,太过乏味,突然灵机一动,为二位想到了一策,小爷从二位的话中得知,二位想必实在比拼,小爷的这一策更能显出实力与勇气了。”那少年年未及冠,却一口一个小爷地满口胡说,且是面对两位神仙般的人物,这让围观的众人暗暗咋舌不已,道士更是气得青了脸,胖和尚扫视了一下诸人,对少年道:“小兄弟请说!”少年背负双手,绕着两鼎来回踱步,边说道:“吃酒时若再吃点肉那就再好不过了,不过二位要吃之肉有点特殊。”少年说到这就顿住了,众人中有心急的就大喊道:“你倒是说呀,如何特殊之法,这两位师傅连酒也喝了,肉当然也会吃的了。”众人中胆大的也跟着吵了起来。此时少年方才满意的道:“此肉非比寻常之肉,乃是人肉。”众人闻言,哗然一片,胖和尚与道士亦是面色一变,少年踱至二人身畔,指了指胖和尚又指道士,道:“汝肉在他身,他肉在你身。”众人这才明了,少年原来是想让和尚与道士互吃对方的肉,更加惊讶了,少年又补充道:“且需是按照对方要求自行切割,二位俱是当世英豪,相互比试,胜者足可傲视天下,小爷为二位想得这一策犹如量身定做一般,再合适不过了。”胖和尚与道士心中虽惊,但依然面不改色,且在如此多得人面前说了一个不字,岂不是懦弱于对方了吗?未等胖和尚答话,道士便先说到:“这小子说的不错,此法甚慰我心,臭和尚,就看你有无这个胆量了。”胖和尚冷笑道:“难道和尚怕你不成。”又转头狠狠瞪了少年一眼,少年伸出舌头,向胖和尚扮了一个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