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了长生殿,一进殿门,雪球儿而就冲着我扑了过来。我被它这么一扑,险些摔倒在地。我也不生气,把雪球儿举了起来,“宝贝儿,想你娘我了没?”可当我看清雪球儿的样子,表情变成了“=口=”,这只猫…是谁啊?
雪球儿喵喵的冲我叫唤,声音和往日一样柔媚,只是身材臃肿了整整一倍,以前大大圆圆的猫眼不复清澈。
司马与俦也在长生殿中,见我一脸备受打击,解释道:“猫是会变老的。”
岁月真是把杀猪刀……
我还没缓过劲来,司马与俦又给了我一个打击,“娇凤死了,寿终正寝。”
我手一松,雪球儿掉到了地上,它索性就缠在了我脚上。
雪球儿和娇凤,都是我母后还在世时养的,是我母后留给我的念想之一。我母后留给了我很多东西,但细数的话好像又不多,皇位、美男、宠物……齐北林让我生气的地方,并不是他赶走了我的抱枕们,而是他破坏了我极力想维持的我少年时期的皇宫的原状。那时,我以为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顶着,但是大难来临,我发现我只能靠自己。
我之所以觉得活着痛苦,就是因为那些我重视的东西随着岁月一点一点从我手中消逝,无法挽留,无能为力。
我弯腰把雪球儿抱了起来,它比以前沉多了,让我觉得有点吃力。
司马与俦在到我身边,把我圈在怀中,“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人总喜欢轻言永远,谁又能真正保证实现永远?别忘了命运是何等的弄人,何等的难测,它说不定就躲在某个角落里对你许出的诺言窃笑。
“我去看看谢琼树。”我推开司马与俦,抱着雪球儿走了。
司马与俦看着我离去的身影,握紧了拳头。
谢琼树生着病,搬来搬去的怪麻烦。我便叫人在长生殿中收拾了一间屋子让他住下,也方便太医诊治。
我踢开门进去,坐到了床边。
床上的谢琼树披着一件衣服,身子伏在一张小几上正在批改奏折,见我来,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
我按住了他的肩膀:“你有病在身,不必多礼。”我夺去他面前的奏折,“有病就要好好养病,这东西劳心费力,你纵使不为自己想想,也为管我愚想想啊。”
“陛下!”谢琼树哭笑不得,“陛下说的道理臣也知道,可这些事都耽搁不得,不然会成为祸乱之源啊。”
我把雪球儿放在谢琼树身上,抢过他手中的笔,“你休息,朕来看。”说完,我开始批阅奏折。
朝廷养不起的将士要解甲归田,年年发大水的黄河又发了大水,凉州死了太多人所以闹起了瘟疫,魏王那个没脸没皮的老不羞因为帮助平叛讨要封赏……
我越看越头疼,但还是强打精神看了下去。
雪球儿本来就是只懒猫,老了之后就更懒了,半天也不见它动弹。
谢琼树一边抚摸着雪球儿的皮毛一边看着我批改奏折,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我好不容易才把奏则批改完,觉得自己好像是死了一次,无力的趴在小几上,“爱卿~你一定要快快好起来。”
“是,陛下。”谢琼树笑着说,笑完,他肃容道:“陛下探望微臣,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批改奏折吧。”
我沉吟了一下,说:“前朝的事,你知道多少?”
“史书上写着多少,臣就知道多少。”谢琼树避开了我问题的重点。
“朕听说前朝淑懿皇后诞下一个遗腹子,被一复姓百里的大内高手带去苗疆。”我隐瞒了司马家先祖的存在。司马明经丞相为齐夏尽忠而死,我既不想节外生枝,也不忍他在青史上留下骂名。
“世易时移,说不定司徒氏的血脉已经断绝了。”
“没有,司徒氏的血脉没有断绝,朕亲眼见到了赵国的余孽。”我腰上还配着那枚双凤齐飞的玉饰,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不忘深仇。
“陛下…想怎么处置呢?”谢琼树手上的力气不禁加大,雪球儿嗷的一声跳下床逃了出去。
“几百年前,司徒氏就应该亡了,它妄图死灰复燃,朕不介意浇上一盆冷水。”我冷冷的说。
谢琼树低下头,“陛下圣明。”
“朕来看你,不是要听你的恭维话。”我略有些不悦。
“陛下既然下定决心,何必问臣呢?”谢琼树淡笑,“臣只问陛下一句,陛下此举,是为了齐夏,还是您的私欲?”
我盯着谢琼树看了一会,“真不像你的作风,你还是装聋作哑的时候比较讨人喜欢。”
“臣也是这样认为的,可臣也明白,没有齐夏,就没有谢家;没有谢家,就没有臣。”谢琼树的表情认真得出奇。
“朕的家就是齐夏,齐夏才是朕的家。”我想,或许百里天涯把我从皇宫中偷出后又还给齐灵均开始,我的命运,就被注定了。我注定要扛着齐夏的担子,直到我力竭而亡。我的道德,我的理智,我的情感,都不允许我放手。
“陛下明白通达,实是齐夏百姓之福。”谢琼树在床上冲我弯腰。
我揉了揉发痛的手,“你好好休息吧,朕就不打扰了。”
“陛下慢走。”
我出了谢琼树的房间,听到外面吵吵嚷嚷,随便寻了个宫女问:“外面怎么了?”
“流芳大长帝姬要见您,被皇后娘娘拦下了。”
我打发走宫女,没有出去,贴着墙壁听起了壁角。
“叫齐成碧出来!她明明答应了我将齐北林凌、迟、处、死。”
“陛下操劳国事,大长帝姬不为陛下分忧,反而拿这种小事烦扰陛下,不觉羞愧吗?”
“你算个什么东西,齐成碧稍微对你假以辞色你就巴巴的倒贴她,说你贱都是抬举你!”
“我怎么对她,是我的事,不劳大长帝姬费心。”
我拉着一个侍卫,“把大长帝姬丢出皇宫,这像个什么样子!”
“是,陛下。”
得到我命令的侍卫们把流芳大长帝姬拖了出去,流芳不甘心地大喊:“齐成碧,你给我出来!”
我听着流芳大长帝姬的声音,不禁摸了摸额上的汗。流芳好歹是我的姑母,即使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不能真的把她怎么办。可我也不能真的把齐北林凌迟处死,齐北林好歹是我的哥哥,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愿意下令杀他,更何况凌迟。
我估摸着流芳大长帝姬已经被拖远了才出去,看见司马与俦神色阴郁的站着。我走到司马与俦身边,“流芳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是被我气糊涂了。”
“我没有放在心上。”司马与俦强笑道。
我没有点破司马与俦的言不由衷,“我们之间的事,旁人看不清,我们自己还不清楚吗?”
“是啊,我们自己最清楚。”司马与俦垂眸,“成碧,如果当初被送去罗浮山的是司马将离,那么你,会不会爱上司马与俦呢?”
我呆了一呆,才说:“或许吧。”
其实,我心中的答案是不可能。但是我用另外三个字代替了我原本的答案,我想,我确实喜欢司马与俦,不过,不是爱。或许像我这样生在皇宫之中的人的爱总是很少的,给了一个人,就不能给第二个人了,比如我的母后,比如流芳大长帝姬。
“或许啊。”司马与俦笑的苦涩,“能得你这三个字,我此生算是无憾了。”
我忽然说:“对不起。”
司马与俦摇头,“你没有必要说对不起。”
可是,司马与俦,我对不起你的,并不是你以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