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非要如此？”龙翼满眼疼惜的瞧着因运功而受伤不浅的青峦，微微诧异。事先准备好的宫廷佳酿全部临时撤换了，还是没有避过？
“以三弟的精明，难道就没发现今日这殿内多了什么？”司徒无痕看了看这满室昏昏欲睡的众人，答非所问，自得的望了一眼大殿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赫然是一株紫荆，似乎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这株特制的紫荆，花了我整整一年的时间培育而成，一旦与人的气息相容，就会释放出一种无色无味的迷魂香，而若与宫中佳酿混合，就形成了无药可解的毒药。不过，三弟不用担心，除了与你有关的人得死外，这些朝臣我还得留着等他们助我重铸图兰雄风呢，三日后，他们自会醒来效忠于他们的新主。而我的十万大军这时候已经进城了，如此，三弟，我可是已有了胜算？”
说到最后，司徒无痕微微的笑了，是与将军风格完全不相同的温驯笑意，却带了说不清楚的阴冷之气。
“此刻卢峰早已封锁了城门，司徒伯伯到现在还没有收到大军顺利进城的讯号，不觉奇怪吗？”慕如辰心中浅浅一叹，缓缓说道。司徒无痕，慕严，龙翼二十年前同时为人所称颂的少年俊杰，是可共患难的生死之交，如今，却闹得个君臣反目，兄弟成仇的结果，忽略各中恩怨，难道世间的种种情谊就真的敌不过时光的消逝吗？
司徒无痕明显一愣，转头看向依旧淡静恬然的笑着的慕如辰，他亦很是慈祥的笑笑，“单凭卢峰的那一小队人马可以逆转局势？侄女儿，你果真还是太小啊。”
“自古军中将帅调遣之事凭的是兵符，这一点将军应该比慕如辰更清楚。”遥望殿外连天的雪景，慕如辰的表情有些冷。
司徒无痕自是聪明人，兵符二字就足够让他提起警觉，脸色微变，不过稍纵即逝，“侄女儿，司徒伯伯还是没有看错你，可如若真应了你所说，这里所有人就只能成为剑下魂了。”
话音未落，眨眼间，青峦手中的剑已被司徒无痕握在了手里，剑锋直指龙翼，不愧是一代名将，行动的敏捷度还真是非常人所能比得了的……
剑，泛着冷冷的寒光，快若游龙。
所有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在座的每一位也许早就料到了司徒无痕今日所为，却绝没有料到棋逢绝境之时定国大将军也会奋不顾身的拼死一搏。
以此同时，司徒无痕带来的人也没闲着，放开已经意识迷离的众官员，寒光闪闪的剑锋将这边还算清醒的几人团团围住，等待着他们的主子下达最后一重命令。
鲜血，喷涌而出！
所有清醒的人呆呆地看着，惊呼声埋在了嗓子眼里吐不出来，不是恐惧，而是惊讶。
皇后倒在了龙翼怀中。
握剑的大手猛然一颤，换来一声仰天悲鸣。
司徒无痕愕然的站在当地，神色悲哀，连剑也忘了拔出，那剑深深地穿透了皇后的身体，自后背刺向前胸，血如涌注，止也止不住。
没有任何人想到，司徒无痕剑锋所指的目标会在中途两度转变，在转向慕如辰瑞挪欲出手的那一刻，他又会再度刺向龙翼，而皇后却毫不犹豫的转身替龙翼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剑。都道帝王世家永无真爱，可这心甘情愿的为之付出生命也是虚情假意吗？
“郝儿……”几乎是同时，龙翼和司徒无痕同时开口，无比悲戚地唤道。
皇后眸中有深深地泪意，听到龙翼的轻唤甚是欣慰，仿佛等待了千年，她存在的意义就是为这一声深情低唤，哪怕是在她生命耗尽之时，也是好的，而后她努力的转头看向司徒无痕，“这样，你就可以不要伤害其他人了，从王朝到图兰，这一路……我的心意，你亦是明白的，洛珏凌没有错，龙翼更没有错……错的是我，如果你不甘心……希望这一剑能……化开你心中几十的郁结。”
“为什么要这样？”慕如辰忍不住落下泪来，她静静地望着司徒无痕，只觉悲哀，难道整个天下的乱局真的只是因为存满私欲的争夺？真的是爱成就今日的毁灭性后果吗？如若是，这种玉石俱焚的情意还真没有人能够承担得起，“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灭了慕家还不够，还非要搅乱天下吗？告诉我，为什么非要如此？……”
“辰儿，我的好女儿，……记住，不要为我伤心，我……不值得，真的不值。十七年，我不敢认你不敢看你，还无时无刻都在加害于你……”皇后泪流满面的看着静静落泪的慕如辰，哀声叹道，“我这一生，不求你的原谅。但是，辰儿，答应我，回玄冥，不要再踏入帝王家……”
“母亲……”慕如辰哀哀地唤道，伸手握住了郝羽在逐渐冷却的手，其实不论当年的真相如何，又究竟牵扯了多少爱恨情仇，至少这个肯身居深宫半生只为能与相爱之人相守的女人，是最悲哀的那个人，也是爱得最隐忍的那个人。
众人无声，呆立的呆立，震惊的震惊……
“原来，你知道我是谁……”深深地凝视龙翼，郝羽轻轻的笑了，却笑得眼泪肆意，如她身上流出止也止不住的血一般，她毫不在意，努力撑着自己多说些话，“从来，我都没想过……要骗你，也没……想要以这样的方式来……来伤害你，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相见吗？”
睿智沉稳的龙翼此刻也是几乎呆滞，轻抚过郝羽的面颊，带着怜惜，点头。那时图兰储君未立，王朝与西域和亲的消息突然传出，打破了四国长久以来维持的政治平衡，为了得到太子之位，他主动请求自己的父王，去搅乱这场和亲，他们之间的每一次会面都是他的精心策划，然而，却每一次她都能带给他不一样的惊喜，以至于投入了真心也未发觉。他知她的易容术出神入化，可是，他还是在她代雪域公主嫁入宫中的那一刻，一眼就认出了她，只因她的眼神早已刻入了他的心……可是，为了图兰天下，为了尽好一个帝王的职责，他终是违背了自己的心，负了她……
“当时也是这番雪景。”郝羽努力地微笑着，似乎放下了某种负担，藏匿了太久的秘密突然点破反倒坦然了，笑得很轻松，不再沉重，目光透过围成的缝隙看向大殿外的雪景，虚弱至极，“从那时开始，我就知道，你会是我……我这一生命中……注定的劫数……我逃不过。二十年，我做了许多错事……可我并不后悔，我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