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燕克仁接到戚志强的电话,心就定了下来。
因为,他知道戚志强肯定会打电话找他的,但一中午了竟没有电话来,他有些沉不住气了。
现在,戚志强找他了,他心里反而坦然了。
燕克仁来到戚志强的办公室。
戚志强动了动身子,笑着对燕克仁说:“克仁,找你来是和你商量件事。”
燕克仁一边坐一边说:“戚总,有什么事,你安排就是了。”
“是这样,现在我们天泉正在改制的关键点上,你们工会要做好解释和说服工作呀!”戚志强盯着燕克仁的眼睛说。
“戚总,我知道我们做得不好,我正要来给你请罪呢。今天这些人突然就闹了起来,事先我们一点也不知道。”燕克仁解释道。
“工会,就是工人之家,工会主席就是工人的领袖。我希望你们做好这方面的工作。改制是大局,也是你的重任。”戚志强声音很低地说。
“是啊,我们都在尽最大努力。上市了,企业能融到六七个亿的资金,对企业发展太重要了,我们怎敢不努力呢?”燕克仁看了一下戚志强的脸色,又接着说,“工会有几个人还说上市了,工会就没有作用了的怪话,我把他们狠狠给熊了。”
戚志强听罢,笑了笑,说:“公司上市后,是要新设股东会、董事会、监事会,但原来的厂委会、党委会、工会还是要并存的啊。况且我们只是酒业这一块改为股份公司,集团还是原来的集团呀。”
对于新三会和老三会,戚志强是做好了打算的。他准备新三会与老三会并存,互相兼职,两块牌子,一套人马。这种做法,虽然有点不太符合股份公司的管理结构,但毕竟是过渡呀,不然这些新会老会还不打架呀?
现在,燕克仁突然提出这个问题,分明是在跟戚志强叫板。那意思很明确,我们工会现在毕竟是不能取消的,现在你要我去做事,你必须给我一个承诺,我将来如何。戚志强想,既然你燕克仁这样说了,那我也就单刀直入吧。
“所有改革和变化都是要有阵痛的。改革就是利益的再调整与再分配,员工中有些人不理解是正常的。时间会消磨一切的,改是一定要改,无论遇到多大阻力。我相信天泉员工大多数还是支持改革的。我们每一次改革都没有让他们收入比过去减少呀。今天我让你来,并不是要谈早上那些人堵门的事,我已经安排宋总去处理了。”
戚志强一边说一边观察燕克仁的脸色。燕没有想到戚志强会这样说,刚来时他有些得意,以为戚志强得求他去摆平工人闹事呢。现在看来,戚志强是另有话要说了,燕克仁很快想到是为他儿子燕本华的事。
“那戚总还有什么事?”燕克仁故作轻松地问。
“是关于本华的事。”戚志强停了一下,然后接着说,“纪委已通报,查实了一些事。哎,我说老燕呀,我们是害了本华这孩子呀,当初不让他到那个岗位上就好了。”
燕克仁现在有些紧张了,他一直在关注儿子的事,据他从内部弄出来的消息,现在并没有查实燕本华受贿的证据。而现在戚志强这样说,可能他安排的那个人罩不住了。
想到这里,燕克仁还是强装镇定地说:“唉,这孩子,就是贪图虚荣,喜欢接受别人的一些小东西的。”
戚志强笑了笑说:“好像不是只收一些东西,应该是收了钱的。”
燕克仁心里一惊,转变话题说:“是呀,现在监督不严呀。我估计本华要真的收别人的钱了,那我们天泉收别人钱的人还真不少呢。看来,纪委要把天泉闹个底朝天了,天泉不知道还要有多少人进去呢!”
燕克仁这话显然是来硬的了,那意思很明确,你戚志强现在敢不保燕本华平安无事,天泉就会出大乱子,到时我让你戚志强也罩不住。他的这个心思,戚志强看得清清楚楚的。他站起身来,给燕克仁和自己添了水,然后说:“企业也不是净土啊,我早就说过谁屙的屎谁吃!”
“是啊,可屙多了就吃不下了,就会出现到处都有屎的情况。”燕克仁带有挑战性地说。
“我相信天泉不至于此。”戚志强笑着说。
燕克仁走后,戚志强陷入了沉思。是呀,企业也是小社会呀,要做到外圆内方,不吃回扣是不可能的。过去,戚志强曾经一个人很认真地想过,这种现象要想杜绝是太难了,尤其像天泉这样的大企业。
为了避免这种问题出现,按他的意思成立采购委员会等会签制度,增加流程的环节和控制,但也不能真正解决问题。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死角,黑暗的死角。
戚志强也有。现在他就在想,只有把燕本华给推出去了。他被推出去,这件事就会告一段落,就不会发生连锁反应。再者,他要向社会证明,我天泉是不怕问题的,有问题我是会勇敢地进行处理和曝光的。
接下来,他给施天桐打了个电话。
转眼间,过了一周。
这天中午一上班,宋弋就来到了戚志强的办公室。
宋弋一来,戚志强就知道燕本华的事搞定了。他并不急着问宋弋,宋弋却有些着急地开口说:“戚总,燕本华的事纪委方面说搞实了,现在查实的金额有35万元。”
“前几天不是还没有查实吗?”戚志强装作有些吃惊地问。
“纪委是我党除腐割垢的利剑,没有他们查不清的人和事。”说到这里,宋弋笑了,然后接着说,“他们把大湖商社的元顺基给双指了,就是在指定时间指定地点交代问题。那小子两天两夜就给招了。”
戚志强没有再说什么。
停了一下,他对宋弋说:“改制的事,你抓紧点!”
宋弋从戚志强的办公室出来,手机响了两下。他打开一看,是燕鑫发来的信息:晚上我要见你!鑫。
23
这一段时间,戚志强感觉特别累。
他一直想静下来休息休息,哪怕是几天都行。
正好有个机会,是与台湾一家公司在南京谈判。
这是一次接触性的谈判,双方主要负责人只是见一见面,互通一下各自的想法。但这却是一笔大买卖的前奏,还必须要戚志强和对方的一把手出来才行,而且是秘密性的。
戚志强是想把天泉整个集团的控股权卖出去。台湾这家公司早有收购天泉股权,以此为跳板进军大陆食品业的想法。
戚志强想,这既然是一次接触性的会晤,就把它当成一次休息吧。
他与台湾的秦先生见面之后,双方感觉十分融洽,进行了一次长谈。当天就约定到安徽的九华山去,在那里边看这座佛山,边进行其他内容的交流。
九华山上,戚志强与秦先生谈得十分投机。
晚上,戚志强与秦先生喝过酒后,已经是十一点多了。这一天,戚志强都没有开手机,这是按他与秦先生在南京约定办的,他们都不开手机,不让任何人打扰。
到了九华上客堂,戚志强把秦先生送到房间,来到自己的房间时,他才打开手机。一看,一天之内竟有二十多个未接电话转到秘书台,而且有的电话多次打来。他刚打开手机没有五分钟,宋弋的电话就来了:“戚总,你住在九华山吗?”
“你在哪里?”
“我知道你住在九华山,可找了不少地方就是找不到你,急死我了。”宋弋说。
“你既然知道我在九华山,还找不到我呀?”戚志强笑着说。
“是啊,我找了司机和其他人都联系不上你,打电话把大些的宾馆都问了,就是没有找到你。”宋弋故作生气地说。
戚志强笑着说:“你也真是,我就必须要住大宾馆呀?我就不能住上客堂?这里比大宾馆感觉好多了。”
“那我马上到,我找你有事啊,急得很。”宋弋说。
宋弋找戚志强就两件事,合并同类项之后,就是一件事,那就是关于内部职工股的问题。
对于上市企业来说,内部职工股是个大问题,既是企业内部的问题,也是方方面面投机钻营的问题,更是权力寻租的问题。作为原始股的内部职工股,一进入二级市场,一夜之间就是翻数倍的事。天泉B股,据井田国际公司的估计,一上市每股就可能突破14元,要翻5倍之多。
现在,内部职工股这一块成为焦点,公司从高层到中层乃至普通员工都十分关注,谁都看到了这其中的利润空间。市里一些领导更是这样,尤其是施天桐。他虽然没有说过一句话,但肖馨却一直不停地给宋弋打电话,她并不是直接说要,而是问如何认购的事。
宋弋不好回答,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必须向戚志强汇报。这个事定不了,与承销商井田国际公司,就没有办法进行定价的谈判。
宋弋把这些事汇报后,戚志强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掉转话头,给宋弋讲起了佛的事。
他对宋弋说,人其实很简单,从字面上看就是一撇一捺两笔,而其他任何事物无一例外地要用更多的笔画来书写认知。现实中的人其维系生存的形式很简单,纵有广厦万千不过身眠七尺。孔子说颜回一箪食一瓢饮也不改其乐,罗丹说雕刻就是把不要的东西通通砍去。说的都是人生要简单,要减欲。
戚志强说:“这两天我在九华山体会很深,过去几次来九华山都没有这次这样。这一次,我想了四句话,说诗也行,那就是:‘半山雾锁半山阳,俗心未泯祷瑞祥;地藏无语点迷津,男儿求福须自强。’”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然后说,“我们不想追求那些利益的东西,至于其他人,还是那句老话,谁屙的屎谁吃!”
宋弋听罢还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再次问戚志强:“肖馨要我们帮她做原始股认购的事,如何办?”
戚志强笑了,然后说:“你也真是,人家肖馨这般聪明,就是不想让我们太作难,你没有看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