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泪迟疑了下,终于还是依言抬起了头。
这是红泪第一次,瞧见太和殿慕容子寒的样子。一身金灿灿的龙袍,端坐在同样金光璀璨的龙椅上,头戴龙冠,薄唇紧抿着。忽然他站起来,然后直直地向着红泪走来。
走到红泪面前,他缓缓地弯下腰,捏住红泪的下颚,勾唇一笑说:“她的美貌,朕也希望终有一天,你们能够见识到!”
红泪心底一颤,吃惊地看着慕容子寒,他继续说:“诸位爱卿以为,就凭她一个弱女子,果真就能够阻止战乱了吗?”
“皇上圣明!”慕容子寒话音才落下来,就听到齐刷刷地跪地声音,以及整齐一致地高呼声,不用猜也是昨日去天乾宫的那帮老东西们。
慕容子寒却是忽然面色一冷,阴森森地说:“你们以为,朕需要的只是两国休战吗?”
众大臣闻言大吃一惊,震惊地看着慕容子寒,不知道慕容子寒忽然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听到他冷冷地说:“璃国胆敢撕毁和平条约,率先侵犯王朝边界,朕可不会轻易就饶了他们!”
红泪心尖仿若被一记闷锤敲打了一下,看着慕容子寒,心底隐约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慕容子寒转眸,浅浅一笑,对红泪说:“尽你所能,美貌或者是智慧,让璃国覆灭!”
覆灭!红泪也终于嗅到了一股称霸天下的气息,原来慕容子寒,一直有结束三国鼎立的心思!
诸位大臣如梦初醒,反应过来齐声喧哗:“皇上圣明!”
又是皇上圣明,一点儿新鲜感都没有,红泪不屑地撇撇嘴。慕容子寒也松开手,看着远处负手而立,周身涌现睥睨天下的霸气。
纪青明忽然该死地说:“此事关系重大,不知道林姑娘作何感想?”
想你妹!想你全家!红泪在心底暗自咬牙切齿地骂道,混蛋老狐狸!咬牙,红泪恶狠狠地说:“既然是为了我王朝,民女自然愿意承担这祸国妖女了!”
慕容子寒眸子微动,在红泪说出最后一个词语的时候,身体轻颤,随即轻笑一声说:“好一个祸国妖女,诸位卿家以为如何?”
纪青明冷冷地哼了一声,气得红泪真想要不顾大局,跳起来先掐死这个老东西。
慕容子寒转身,走回龙椅上端坐下来说:“那么,众位爱卿以为,朕应该要给她个什么身份比较妥当呢?”
红泪皱眉,送给璃国和亲,自然要有个身份。
有人说:“皇上,当初璃国和亲的是郡主,礼尚往来,不如封她个公主,送去吧!”
红泪差点儿想笑出来了,要慕容子寒封自己的妃子为公主,还要送给璃国和亲,想必若是可以的话,他一定会怒不可遏地想要杀人泄愤了。
不过慕容子寒总是理智的,这个时候还在太和殿,纵然他气得想要吐血,还是会面色古井无波,看不出丝毫情绪外露。
纪青明跳出来反对:“微臣不赞同,本来这次战乱就是璃国挑起的,若是我朝给予个公主和亲,岂不是更加助涨了璃国的气焰?”
慕容子寒却是嘴角一勾说:“此事纪爱卿说的在理,朕也觉得封为公主太声势浩大了。”顿了下,慕容子寒耐人寻味地看着纪青明说:“朕感觉若是纪卿家收她为义女,以纪大学士千金身份前去和亲,倒也妥当,你说呢?”
纪青明闻言当即白了脸,嘴唇蠕动着,没有说出一句话来。慕容子寒真可谓是狠绝高明啊!他明知道纪青明厌恶红泪,偏偏要纪青明收红泪为义女,够他憋屈地了。
“皇上圣明!”很快就有大臣们附和着,还有纷纷向纪青明表示恭贺的话。
如果不是地点不方便,红泪不介意放肆大笑,现在只能够憋着了。
红泪也是终于能够明白慕容子寒在提出春猎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人反对,反而一个个使劲地附和后,慕容子寒的怒不可遏的感觉了。
这一日的早朝时间很长,红泪出来的时候,眼看着天色已经不早了。坐上了鸾轿,行驶了一段距离,轿子居然停了下来。
红泪诧异地掀开骄帘,就看到纪青明冷冷地一脸鄙夷地看着红泪。
嘴角一勾,红泪下了轿,浅浅地说:“怎么,纪大人还有什么话要说?难不成,是过来与我联络感情?”
果然,纪青明面色立刻铁青起来,指着红泪很恨地说:“我很高兴,终于可以把你这个祸害给送走了!”
切,说掬妃是妖女,这会儿又说红泪祸害,还有狐狸精一词,也不知道他会留着给谁呢?
他看着红泪憎恶地说:“如果没有你,我的恒儿怎会与我闹到如此地步?”
纪飞恒?红泪心底一惊,他居然为了红泪与纪青明闹翻了吗?红泪皱眉,纪青明就飞恒一个儿子,被儿子忤逆,他想必也的确不好过。
“哼!若不是你,飞恒怎会进宫?”他冷冷地说:“不进宫,便不会去做那什么侍卫!”
红泪轻蔑地说:“他升了官,以你这个心态来说,不是应该很高兴的吗?”纪府世代都是从文,出现纪飞恒一个武官,纪青明不是该高兴吗?文武在朝中都占了脚跟,他那样权利心重的人,不该兴奋吗?
纪青明上前一步,冷笑说:“怎么事到如今,你都如此田地了,还不知悔悟吗?”
红泪抿唇,嘴角轻轻上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为什么要有悔悟?想要的都得到了,红泪又不傻。
见红泪不语,纪青明继续挖苦:“别忘记了,再怎么不屈服于命运,你也始终是女人!只要是女人,就摆脱不了被牺牲掉的命运!做我纪府的贵妾很委屈你吗?进宫,封妃又如何?当江山社稷与女人矛盾的时候,那个九五之尊怎么会有爱?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掉女人!”
切,他那意思,说红泪做他纪府的贵妾,还嫌弃呢!真是自我感觉良好,说红泪进宫,封妃了,麻雀变凤凰了,终究还是改变不了卑贱的出身!还是从高空直接,坠落深渊!
“皇上本就是明君,终究还是做了明智的决定。”他得意地继续挖苦。
红泪差点儿就笑了,他以为,慕容子寒决定送红泪出宫,是因为昨日他们一干老东西们的劝谏,想通了吗?
“呵。”红泪嘴角勾笑说:“那么纪大学士,你以为冥逸王是真的喜欢我吗?”
纪青明一怔,红泪鄙夷地说:“我和冥逸王的事情,是她们俩告诉你的吧?我也挺佩服纪大人的能耐的,李代桃僵,明月毕竟坐花轿去了你纪府,怎么,你是怎么说服她代替寒烟的呢?”
“你知道的,还真是不少!”他轻蔑地看了一眼红泪说:“不过那又如何?如今明月就是寒烟,她的脸,一辈子也只能是寒烟的脸!”
红泪大吃一惊,该不会,古代也有那么发达的整容术吧?不然,纪青明怎么会那么笃定?
纪青明却是转移话题说:“当初你与冥逸王坠崖,相处一天一夜,你真以为自己冰清玉洁吗?哼!”甩着袖子,纪青明大步离开。
红泪嘴角一勾,明月与寒烟的事情,本就没有打算说出去。毕竟此事,也牵连到纪飞恒。慕容子寒本就对红泪与飞恒的事着恼,要是忽然间发现明月本来是想要嫁给飞恒,却被飞恒送回杜府,而之后又变成寒烟进宫。
并且她还不安分,身为后宫妃嫔还念念不忘别的男子,慕容子寒真会对纪飞恒产生嫌隙了。
这个险,红泪不愿意去冒着。
班贵妃说叫了掬妃的宫婢去问话,红泪本以为这件事她会自己发起,没想到她居然能够让后宫之人都知道了,包括明月与蒹葭。
这还真是,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合作者啊!
回到甘沐宫,宫人们都等在外头,尤其是梨落,绞着帕子担忧地都站在门外好几米处,看到红泪下了轿,赶紧迎了上来。
“娘娘。”梨落唤道,同时将红泪全身上下打量一下后,确定没什么事,才松了一口气说:“娘娘,皇上怎么会要宣您去太和殿呢?”
椒盈也上前皱眉问道:“娘娘,奴婢也正有此疑问。”
红泪扶住梨落的手进了内室,回眸轻笑着说:“怎么,如今姑姑还关心本宫吗?”
椒盈怔了下,不假思索地说:“奴婢对娘娘您,自然是关心的。”
红泪呵呵一笑,转过头,却又瞬间猛然转回去看着椒盈,只见她依然一副淡漠平静的表情,丝毫没有一丝惊恐和慌乱。
红泪忽然心底有些苦涩,颓然地说:“本宫从来未曾想过,姑姑与本宫,居然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娘娘!”椒盈平静的眸子一闪,低着头说:“奴婢惶恐。”
红泪却是莫然一笑说:“姑姑还是离开吧,你曾经救过太后,太后想必会记着你的恩情的。”
椒盈终于动容,惊讶地看着红泪,半晌终究是说:“娘娘,奴婢对您,从未有异心。只是凡事都有……”她瞧着红泪说:“因果而论,奴婢与娘娘之间,所处的立场不同罢了。”语毕,她抬步离去,也不等红泪再说什么。
红泪终于是怔住了,椒盈她,呵,红泪早就有所怀疑了呀!无奈地一笑,红泪摆摆手说:“全部退下,本宫要一个人静静。”
安静地坐在软榻上,甘沐宫里一片寂静,红泪无端地想起知画来。想起椒盈的话,想起知书,到头来,偌大的甘沐宫里头,那么多人,以后怕是要各奔东西了。
因为很快,贤妃就没了。红泪就要,离开这里了。
想了很久之后,红泪取出云无名留给自己的锦盒。打开,里面是她及笄的时候,云无名赠的那支玉簪。
除了那一日,红泪再也没有戴过那支玉簪。今日,红泪仔细给自己梳洗打扮,将那只玉簪给插在发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