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董文文正戴着一副老花眼镜,坐在沙发上仔细地擦拭着一个老式的相框,里面的照片是已经发黄了的黑白老照片,模模糊糊的。
远远的,金尚智就感觉到董文文手上相框里的照片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距离相隔太远,没能够看清楚就被董文文快速地藏在身后了,似乎不想让别人看到那张照片。
“董阿姨?”金尚智站在门口处喊着。
此时董文文站了起来,看着金尚智说:“你回来啦?”话音刚落,董文文就转身把刚才藏于身后的相框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了,然后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董阿姨,翰墨是不是回来过?”
“嗯,他说公司有外派任务,又出去了,你不知道吗?”
“知道。”
董文文突然会声一笑,立马转了个话题,语气中满是关心地说:“你饿了吗?我给你做点吃的。”
“嗯,谢谢。”金尚智依然站在门口处不动地说着。
董文文前脚刚迈进厨房,金尚智立马就快速地单脚跳回到自己的住的房间里,把灯光一开,把鞋子和袜子一脱,便用手触摸着扭伤的脚踝,红红肿肿得一块特别的明显,用手轻轻一按,一阵阵的疼痛感随即而来,瞬间麻痹全身的每一个关节。
半个小时以后,董文文就突然穿着围裙冲进了金尚智的房间,原本是想问她要不要吃面条的,看到金尚智红肿的脚踝亮在她的眼前,神情就突然紧张地说:“孩子,你这脚又是怎么了?怎么红肿了这么一大块啊?”
金尚智也被董文文突然的举动给吓了一跳,然后迅速地把抬起的脚跟轻轻地放下,一脸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表情在冲着她笑。
“没事,就是不小心扭了一下而已,休息一下就好了。”
“休息怎么会好?都已经肿成那样了?”董文文满口否认她的辩词。
“真的没事,董阿姨,你不用担心我。”
董文文依然神色紧张:“不行,我还是带你去看一下医生,再这样下去,你连路都走不了的。”
“真的不用,董阿姨,我休息一下就好了。”金尚智依然在坚持着,她怕自己的事情会麻烦到别人,会给别人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她以前跳舞的时候也会经常扭伤一些关节和筋骨,而每次受伤她都是自己想办法缓解伤情。去冰箱里找一些冰块来进行冰敷,又或者是拿上自己随身带的跌打镇痛之类的药酒擦拭着。
总言之,能不麻烦别人的事情,就尽量的不要麻烦到别人,这也是她在做练习生时所形成的教条,慢慢的也就成为了一种习惯。
也许是她骨子还藏有一股不服输的韧性,永远都是在靠着看不见的坚强支撑着,其实她已经是脆弱到需要照顾了,只是练习生的经历让她不得不学会麻木的坚强而已。
所以她听到董文文说要送她去给医生检查的时候,语言就会像是条件反射一样地断然拒绝。
只是董文文一直在坚持地反对着:“真的不行,还是去检查一下,社区医院就在公交站旁边,我们走路就可以过去。”
俩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金尚智还是败在了董文文的大道理下,只能是点头答应着她上社区医院去做一下检查。
当金尚智以为疼痛舒缓了一些,想要站起来走出去的时候,脚踝的一阵挫痛就让她顿时想触电般地蹲在了地上,紧咬着牙齿不敢发出声音来,眼睛一时睁一时闭地看着地板。
董文文一看她这个样子,心里就不禁地担心起来,一把地走过去扶住了她,说:“你看,都这么严重了,还在逞强?”
“没事,我应该还可以走。”
金尚智松开了董文文的手,微微地低下了头,咬了咬牙齿,强忍着疼痛又往房间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像是在向别人证明些什么一样。在她的手还没来得及扶住门把的时候,她又被迫无奈地蹲在地上,脚踝的疼痛始终让她没有办法继续。
这时候,董文文把身上的围裙摘下来放在房间的桌子上,急急地走到金尚智的旁边,又再次把她给扶了起来,有点责怪的语气在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的倔强,都肿成那样了,还想要走路?要是再把伤情加重了那可怎么办啊?”
此时的金尚智沉默着不敢出声,心里也觉得自己实在是能逞强了。
“翰墨又不在家,只能让我这把老骨头背你去到社区医院了。”董文文说。
“董阿姨,这怎么行?金尚智忽然连声拒绝地说。
“没事,我这把老骨头还背得动你,放心吧?”
话音刚落,董文文就快速地走到了金尚智的面前,微弯着背说:“赶快上来,别耽误了脚上的伤情。”
金尚智看着董文文的后背有点不知所措,最后还是敌不过她的坚持,才轻轻地趴在了她柔软的背上,心里特别的感动。
老城街道上的灯光非常的昏暗,柔和的光线似乎很不情愿地洒在街道上一样,四周也静得如同一片死灰一样,偶尔会遇见不知谁家主人的小狗悠哉地穿行在小巷中,只差那么一丝鸡犬相闻的意思而已。
可是今天晚上,耳边却听不见往昔的蝉声,再加上夜晚凉凉的海风迎面吹来,仿佛这个夏天已经过去了很久一样,没有了任何一点有关于夏天的痕迹。
“董阿姨?你累不累,你还是放我下来吧?”金尚智在董文文的背上轻轻地摇晃着,嘴巴也在轻轻地问着她。
董文文低声地笑了笑:“这有什么?我这每天锻炼的身体还没有差到那种地步。”
“翰墨能够你这样的母亲还真是幸福。”
董文文一听,轻声地笑了笑,就问说:“你的母亲对你不好吗?”
金尚智突然沉了一下,迟迟才回答说:“我没有见过我的母亲,从小到大都是我的父亲在照顾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你真的相信会遇见你的母亲吗?”
“不知道,但是我相信命运的安排。”
“如果没有呢?”
“那就坦然接受吧!就当我从一开始就是个错,是一场奇怪的梦吧!”
他们两个就这样边走边聊着,投射出来的身影叠加在一起紧贴着街道的地面,就像是两个年龄跨度较大的知心朋友在一起交心说事一样,规律和节奏都掌握得非常的准确,也好在这一路上解解闷。
沿着街道一路走下来,正好经过夏子声的家门口,小小的屋檐下亮起了一盏小小的钨丝灯,有无数只飞蛾在其周围盘旋着,灯光投射出来的飞蛾的影子在地面快速地移动着,看着也有点好奇之意。
在金尚智还没有完全认出来是夏子声他的家门口时,董文文的脚步就突然地停下来了,眼睛正朝着门口坐在竹椅子上听广播的女人身上。
女人一身轻松的睡衣造型扎起着头发,有零星的几缕头发垂在眼际边上,旁边的木凳子上的老式收音机正播放着说书的节目,是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里的内容,一幕幕的印象就这样闯进了金尚智和董文文的眼里。
然而,金尚智却毫无疑问地猜出了她应该就是夏子声的母亲,看着样貌也与夏子声有几分相似,再加上她坐在门口的位置听着广播,也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她刚刚反应过来,夏子声的母亲方华就突然把收音机给关了,环境又突然一下子变得沉寂了下来,而董文文的脚步从停下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移动过,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让金尚智感到疑惑和不解,但又不敢随意地出声。
此时,方华慢慢地从竹椅子上抽身起来,眼眶里像是有点湿润地看向董文文,脚步也在不自觉地慢慢向前移动着,感觉他们俩就像是相识的老朋友。既然是老朋友,为什么一见面双方会表现出一丝的尴尬呢?彼此之间也没有一句问候的话语呢?”
隐隐的,金尚智能够感觉到董文文的身体开始有些颤抖,看不清她脸上此刻的表情,只看到方华一直在向她站着的方向移动过来,嘴唇也在微微地蠕动着,像是要说着什么。
就在此时,董文文则突然移动了脚步,也把目光从方华的身上抽离,看着前方昏暗的街道方向,背着金尚智快速地离开了夏子声的家门口。
走出去一段距离后,金尚智满怀好奇地回头看了看。方华正静静地站在自家门前,眼睛正目送着他们离开,更没有因此追赶上来。而对于这一切的疑惑,金尚智始终也没敢开口问着董文文。
此后的这一段路程中,董文文就开始陷入了沉默,只是背着金尚智默默地往社区医院前行着,似乎是因为刚才的事情影响了她,又或是她回想起了一些过去的往事,让她始终不愿意重新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