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夏子声早早就起床了,简单地穿了一件白色的背心和短裤,踏着一双拖鞋就出门了,头发似乎也没有凹一点造型,整个的感觉就是随心所欲,忽然很难想象出他就是平日里那个喜欢安静地唱歌的白衣少年。
气温有些微凉,夏子声独自一人行走在老城的街道上,望着天边还是鱼肚白的颜色,听着少量夏蝉鸣叫的声响,慢慢地往那个许久都未曾踏足的地方走去。
在他的脑海中依稀还记得小的时候经常会独自一个人跑到老城区西南边的一座小山坡上,那里有着一家能够让他忘记所有忧愁的杂货店,店老板是一位憨厚的大叔,因为常年有腿疾的缘故,所以就选择在自己的家里开上了这样一家杂货店,兜售着一些小孩子们爱吃的零食和小型玩具,同时还在悉心地照顾着他常年卧病不起的老母亲。
那时候,夏子声但凡手里攥着一点零花钱,就会毫不犹豫选择去憨厚大叔那里买些小零食吃,隔着玻璃圆罐看着里面的小零食安躺在里面就觉得满心欢喜,小辣条、梅肉、人参糖等等。
看中了那样,就伸着小小的手指头指着玻璃圆罐中的那样,然后等待着憨厚大叔把小零食放在自己的手心上时,就会忽然眉笑颜开,把口袋里攥着的零花钱付了之后,就快速地挪步到杂货店旁边大树下,坐在冰冰凉凉的石板凳上幸福地享受着。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杂货店的憨厚大叔姓王,也一直都是在叫他王叔叔长,王叔叔短的,听着就有点套关系的感觉。
然而王叔叔为人也是相当的热情大方,有时候店里新进了一些小零食,他也会毫不吝啬地请夏子声吃,也经常会拿一些家里做的包子和点心给他,有时候也会像长辈一样地问起他在学校的学习成绩好不好,有没有拿到奖状之类的话题,仔细想想,他的母亲方华似乎都没有问过他此类的问题。
当夏子声重新走回到当年那家杂货店的房子门前时,记忆里的那家杂货店已经不再经营了,王叔叔自制的纸皮招牌也已经不见了。那个当年天天敞开的房门此时已经是紧闭了,感觉是很久没有人踏足这里一样,荒草也在肆意地生长着,旁边的大树和石板凳依然还在,只是当年那位憨厚大叔和那群天真烂漫的孩子不见了而已。
当夏子声悄悄地走近房子的门前时,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突然就闯进了他的视线,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而脸庞就早已经认出了是当年的那位憨厚大叔,只不过他现在的头发白了很多,脸上的皱纹也加深了很多而已。
夏子声突然面容一笑,有点像当年还是小孩子那样地叫着他,“王叔叔。”
还没有走近他身边的王叔叔没有听到夏子声的那声问候,依旧低俯着头看着路面前行着,又有可能是因为他年纪大了,听力大不如从前了,没有听到夏子声的问候那也实属正常。
“王叔叔。”夏子声又再次地问候了起来。
此时的王叔叔听到了他的声音,就猛地抬起了头来看了过去,正看见一位年轻的小伙子站在自家的门前,就慢慢地迎了过去问着说:“你是谁啊?怎么站在我家门口啊?”
夏子声忽然冲着王叔叔笑了笑,说:“王叔叔,你不记得我啦?我是子声啊?那个你经常拿包子和点心给他吃的那个小孩啊?”
王叔叔静静地停在了夏子声的眼前,一边回忆一边打量着他说:“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夏子声,我记得你。”
夏子声又冲着王叔叔笑了笑:“王叔叔,你身体还好吗?”
“好,没灾没病的就是好,这么些年都没有见过你,你都长成小伙子了。”
“是啊!时间过得太快了。”夏子声说。
他们俩人说着说着,索性就坐到了大树底下的石板凳上聊起了天,彼此聊着这些年的经历和变化,就像是知心朋友一样地聊着天,完全不存在年龄上的代沟。更何况听着王叔叔他这些年的经历,对于夏子声来说无疑不是一种有用的精神营养,自己没有想过的问题王叔叔他都能够知道,毕竟他已经快活了大半辈子了,见的事情越多,自然懂的也是越多。
“王叔叔,我的母亲欠了别人很多的债,我到底应不应该去给她还上这笔债务?”夏子声忽然向王叔叔说起了这些天一直压抑在他心头里的这件事情。
此时王叔叔突然变得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嘴边轻轻地说了一句:“如果是你在乎的人,就不该让她受到伤害,如果是不在乎的人,那你就量力而行,在不在乎,答案也在你的心里了,做还是不做,答案也在你的心里了。”
“那如果我选择恨她呢?”夏子声说。
“我那常年卧病在床的老母亲,就是为了不想连累我,才那样狠心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对我来说,那也是一辈子的痛,恨与不恨,那其实就是一念之差,转身就是两个不同世界了,孩子。”王叔叔突然有些伤心地说着,眼泪也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对不起,王叔叔,我想我懂你的意思了。”
“孩子,人的一生路很长,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肯定的,多停停,多想想,也许不是一件坏事情。”
回到家,夏子声依旧换上了白衬衫和深灰色的鞋子,拿着手机坐在床边犹豫了很久,心里也是特别的纠结,不知道该要用什么方法去处理这件事情的前因和后果,心乱如麻的感觉让他倍感难受。
再三犹豫之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在手机上打出了一条短信,是要发给他最要好的三位乐队伙伴。短信上说,“兄弟们,有事情与你们商量,一个小时后,海边见。”
手指轻轻地触碰了发送键,一个信封的图案就出现在了手机的屏幕上,随后飞来几个“发送成功”的字眼,就轻轻地叹了口气地把手机放在桌面上,悄悄地移步到了窗台边上,像是有点意犹未尽地看向不远处那个有女生跳舞的楼顶。
夏子声用抹布轻轻地擦拭着木吉它的灰尘之后,就神情有些凝固地出了门,一个人往海边的方向走去了。站在软绵绵的沙滩上眺望着湛蓝的海面,听着海浪拍打时发出的细小声音,心里的疑虑也让他突然变得紧张了起来。
约定好的时间快到了,王建、顾东华和顾东临三人就从远处走了过来,满脸笑嘻嘻的面容张开着怀抱,势必要与夏子声来一个海边的热情拥抱。
拥抱过后,王建依然笑嘻嘻地调侃起了顾东临,说:“东临,你这小子,昨天居然放我飞机,说好了一起打通关的,现在害得我都没有办法通关了。”
顾东临向他的面前迎了一步,笑着回话说:“昨天真的是没空啊!差不多一整天的时间都是用来修理我的那辆山地自行车了,一时间也忘记了这件事情,改天再陪你一起通关吧?”
“你小子说话,我还能再相信吗?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你放我飞机了。”王建有些憋屈的说。
此时的顾东临突然靠了过去搂了一下他的肩膀,看着王建那憋屈的样子就忍不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好了,乖啊!下次一定陪你通关,别哭了啊?”
王建突然一手把他推开,眼睛里翻着白眼地瞟向他,语气生硬地说:“谁哭了啊?你小子真是越来越过分了,按年龄,我好歹还是你哥呢?说话注意点,哈…。。”
王建此话一出,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地笑了起来,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这一点不着边际的幽默感。
欢笑和玩闹过后,他们也终于进入了主题,看着突然有些沉默的夏子声,他们三个人也觉得有些奇怪。
“子声,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事情要跟我们说的呢?顾东华在此时问了他。
夏子声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他们,眼神中显露出了他的犹豫,对于他自己想要说的事情,就真的没有足够的勇气说出口。
“你的脸色怎么变得那么的难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王建问起了他。
“我……我们解散乐队吧?”夏子声这一次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战战兢兢地说了出来,也把这场他故意而为之的误会拉开了序幕。
顾东华一听,就突然地着急了起来,眼睛直直地看着他说:“为什么突然就说要解散乐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有一家外地的娱乐公司想要签我做主唱,过几天就要离开了。”夏子身的语言断断续续地说着,在极力地掩饰着内心的慌张,也迫使自己在他们的眼前一定要演的像是真的一样,丝毫不能够透露此番行为的真正目的。
夏子声之所以要这么做,是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而耽误了他们前途的发展,也不想看到他们会为了自己而受到不必要的伤害,就算是他听取了王叔叔说的那番话一样,对在乎的人,就不该让他们受到任何的伤害。
自他决定要为自己的母亲偿还债务的那一刻起,心底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够帮把这笔巨额的债务给还上,可能是一个月,两个月,甚至是更久。当他选择要独当一面的时候,所有的冷漠和无情都是他故意伪装而成的,对于他们辛辛苦苦组建起来的乐队,也绝不能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它节节败退,他认为,就算是没有了自己,那也还有他最要好的三位伙伴在支撑着DN乐队,他们一起为之而奋斗的梦想就不会因此而灭亡。
“夏子声,你这算是什么意思啊?是在向我们告别吗?还是你已经忘了我们一直以来的梦想,有了好去处,就想把我们一脚踹开是吗?”王建突然大怒地责问着他,情绪非常的激动,始终都不愿意相信夏子声说的事情是真的,他也多么希望那只是一句玩笑而已,他不想就此看到这难过的分离。
夏子声从他们的身旁后退了几步,语气依然狠着说:“可能你说的对,我就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吧!我已经害怕了这种漫无边际的失败了,我当然不能放弃这个摆在眼前的机会。”
“夏子声,我到今天总算是看清你了,当初你的一句话,我们义无反顾地陪着你一起做乐队,可现在,你对得起我们吗?”王建依然情绪激动地责骂着夏子声,几乎都快到喊破嗓子的地步了。
“那你想要我等多久?就凭你们现在的水平,能有希望吗?再这样下去我们也只配在公园里给那些大爷大妈们唱歌听而已,我为什么不能把握眼前的机会,这难道也有错吗?”夏子声说。
“子声,你这样说实在是太过分了,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啊?”顾东华此时也忍不住心里的愤怒而责骂起了夏子声,彼此都吵得面红耳赤的。
“夏子声,你这个混蛋?”王建刚骂完这一句,就快速挥拳往他的脸上揍了狠狠的一拳,在他完全没有防备之下被打得后退了几步,那双深灰色的鞋便陷进了沙子里,掉进鞋里的沙子与脚底的交互摩擦让他感受到了皮肉之痛。
一向很懂心疼人的顾东临便一下走到了夏子声的面前,满心焦虑地看着他说:“子声,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顾东临,你给我回来,他这是活该,不值得我们关心他。”王建突然冲着夏子声面前的顾东临喊着,也让他顿时感到两头为难地离开了夏子声的身旁,独自难过地走到了一边,把头埋了起来,不想再看到这样分裂的画面。
夏子声此时用手摸了一下被打得脸颊,然后冲着他们轻笑了一下,挪动着双腿,转身背对着他们,一步一步地向远处走去,也一步一步地远离他最要好的三位乐队伙伴。
在走出去没多远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开始有些后悔了,他们苦苦而建立起来的友谊,就这样被他故意地破坏了,想起与他们一起为乐队的音乐而奋斗的日子,心里不禁地多出了一道苦涩难耐的神伤。他甚至在想,自己这样做是否正确,是不是自己太傻太天真了,可是此时回头已经没有勇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