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姗姗摆摆手，“没什么，我随便问问。”看程可欣的表情，她确实不像是在说谎，陈姗姗也就没再追问，“那您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程可欣摇了摇头，“我就是随便看看，这院子看着挺大的，于家应该也挺有钱的吧？”程可欣一边说着，一边四下探头观察。
“我们也才来不久，具体不太清楚。”
陈姗姗暗暗打量着程可欣的表情，从她来到于家之后，就每天足不出户，大多数时间就只是在院子里东转西转。凭她的观察，程可欣根本不像是担心蒋秀玉，倒似乎更关心于家的财产。也许于凡和于伟并非杞人忧天，这程可欣，更感兴趣的像是钱。
“也是，我问你们也是白问，你们去忙自己的事好了，我在院子里随便溜达溜达。”
程可欣说完，迈步往院子的另一头走去。陈姗姗看着程可欣的背影，脸上显得若有所思。
临近傍晚的时候，于琴和白浩升回到了家里。于洪难得热络地在各屋之间奔波，叫上大家一起吃饭。林惠指挥着陈姗姗和从图书馆返回的雷宇航，在院子里拼了一张大桌子，摆放好碗筷和精致的菜肴，招呼所有人落座。
于司坐在最正中的席位上，两个儿子于洪和于力分别坐在他两边，之后才是于欢和几个小辈。程可欣、林惠、陈姗姗和雷宇航则坐在最旁边。因为桌子不能转动，林惠在询问了大家的意见之后，在每人面前摆放了一道其相对喜欢吃的菜。
也许是女儿终于无事归来，于洪在妻子死后，难得地露出了笑容，不停给于琴和白浩升夹着菜，偶尔也招呼着其他人。大家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气氛也还算融洽。一时间，冲淡了些许齐露的死带来的阴云。
忽然，于琴发出一声惊叫，让所有人的神经不由得又紧绷起来，不约而同往于琴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她打翻了面前的饭碗，望着桌子的目光中有些惊怕。在从碗中倾倒出还剩一半的米饭中，一只灰褐色的东西在缓缓蠕动，在白米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突兀刺眼。
“切，‘吊死鬼’，真晦气！”于伟定睛看了一眼，撇撇嘴道。（注：此处“吊死鬼”指树上的一种虫子。）
“不吉利啊，不吉利。”程可欣仿佛唯恐天下不乱，竟在这时候念念有词道，“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有怨气的东西……”她的声调虽不高，却让在场的每个人感到有几分凉意爬上脊背，毛骨悚然。所有人陷入了一片沉默中。
“小琴，没事，别怕，我帮你弄掉，再换一碗饭。”于琴身边的白浩升体贴地安慰完，清理掉有虫子的米饭，起身又为她盛上了新饭。
于伟不期然站起身，将饭碗一推，“我不吃了，没胃口。”说完，起身返回了自己屋里。陈姗姗和雷宇航都注意到他临走前脸上一闪而过的恐惧，那发白的脸色，绝不仅仅是看到了一只“吊死鬼”那样简单。
于伟走了，其他人还得继续吃饭，可似乎不再有了刚才的轻松。于司放下饭碗，沉声道：“行了，你们要是不放心，就都换一碗新饭。小惠，帮着盛一下。”
林惠依言重新拿了几个碗，添上饭。见没人动，于司先拿了一碗，然后又取了一碗递给旁边的于洪，凌厉的目光扫了一周，斥责众人，“还不自己来取，难道你们一个个都要我伺候吗？”
于洪赶忙接过于司递过来的饭，其他人也走过来各自拿走，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吃起来，连程可欣也难得地闭了嘴，一顿饭就在众人的沉默中进行着。
晚饭临近尾声的时候，于洪突然痛苦地哼了一声，打破了饭桌上的安静。他刚开始只是用手抓住喉咙，脸上现出痛苦的表情，之后手越掐越紧，指甲陷入皮肤中，渗出血丝来。在大家都还来不及反应时，他连人带椅子向后倾倒，整个人躺在了地上，双眼翻白，口中还不断涌出白色的泡沫。
于洪的饭碗也随之落地，发出清脆的破裂声，惊醒了被这一幕惊呆的众人。雷宇航沉声道：“报警，叫救护车。”他的话提醒了其他人，陈姗姗忙拿出手机，拨打着父亲的电话号码，于琴也满脸焦急地打电话给急救中心。雷宇航走到于洪面前，蹲下身查看，又面无表情地站起身，环视一圈补充道：“都别动自己面前的东西。”
“他怎么样？”陈姗姗问。
“是中毒。”
“什么？爸爸……”于琴忙走上前要扶起于洪，却被雷宇航拦住，“别动他，来不及了。”
陈姗姗惊诧道：“你是说，于洪已经死了？”
雷宇航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于琴闻言身子一软，昏倒了过去，幸好一旁的白浩升及时扶住了她。
不一会儿，警察和医护人员陆续赶到，但结果和雷宇航所判断的一致，于洪早已死亡。陈立天指挥法医运走了尸体，再次把于家的人叫到了一起，开始了询问和调查。
“经法医初步鉴定，死者于洪是死于氢氧化钾中毒，并且在他使用的饭碗中验出了毒素。”陈立天向众人解释着。
他的话在于家人中引起了些微的慌乱，刚被从屋里叫出来的于伟惊道：“那我们会不会也中毒了？”
“你要是中毒恐怕早死了，还能站在这里叫唤？”陈姗姗不屑地哼了一声，她对于于伟上次纠缠林惠的事情记忆犹新，所以对他一直没什么好印象。
陈立天轻咳了两声，暗示陈姗姗不要多话，当着其他人的面，他也不好揭穿两人之间的父女关系。他随即安抚于伟道：“这一点大家不用担心，我们的鉴证科已经查证过，在饭菜里都没有毒素，除了于洪的，其他人使用的碗筷上也没验出有毒。这碗筷是谁准备的？”
“是我。”林惠轻声回答，显得有些紧张。
“不光是碗筷，连今天的饭菜，还有安排座位的都是她，有事你们就问她吧。”于凡抽着烟，伸手指着林惠，脸上不见才死了亲人的悲伤，似乎巴不得要将所有事情推得干干净净。
于司怒目瞪了他一眼，“不争气的东西！除了撇清关系，你还会干些什么？”
于凡收了声，虽然不敢顶撞于司，但脸上还带着几分不甘愿。陈姗姗开口道：“我觉得和表姐没有关系，于洪使用的碗和大家的一样，并没有特别之处，谁也不知道会用到哪个碗，饭也都是从同一个饭锅新盛上的。如果说中毒，大家的概率是同等的。”陈姗姗说着，把刚才吃饭时发生的插曲向陈立天叙述了一遍。
“于洪的死绝不是意外，是有人刻意而为，当然，按照这样的说法，也不排除是无特定对象的任意杀人。”陈立天摸着下巴思索，“你们在准备食物的时候，或者拿出碗筷之前，有没有人进过厨房？”
林惠摇了摇头，又像是想起什么点了点头，“我也不确定……”她说着，看向陈姗姗。陈姗姗接话道：“表姐说好像看到了有影子经过厨房门口，可是我们出去并没看到有人。”
“死者这两天有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您也知道，前些天家里刚发生了那样的事，我爸他除了给我和浩升送消息，基本都不出门。”已经醒来的于琴倚靠在白浩升的身边，眼角还挂着泪痕。能看得出她和父亲的感情更深，所以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先是大伯母，现在又轮到大伯死了，这家里到底撞了什么邪？不知道下一个该是谁了！”于凡烦躁地又点燃一支烟抽着。
也许是受了于凡的话的影响，连一向不喜欢开口的宋悦也有些胆怯地问道：“我们其他人还会不会有事？”
“目前还说不好，我们会尽快查清楚，不过在此之前，希望各位能够自己小心一点儿。”陈立天想了想，补充道，“另外，如果还有什么线索，请不要隐瞒。”
陈立天说这话时，陈姗姗悄然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于伟。平时他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吊儿郎当模样，好像凡事事不关己，但今天从他的脸上，能看到一抹凝重与莫名的恐惧。陈姗姗感觉到，他有事隐瞒着，可他究竟在害怕什么？
于司冷然开口道：“你们问完了吧？我累了，没事的话我要回房去了。”
“可以了，案子有进展我们会和你们联系。”
“小惠，推我回屋去，我指甲长了，你帮我剪剪。”
林惠应了一声，用抱歉的目光看了陈立天一眼，推着于司的轮椅回了房间。望着林惠和于司离开的背影，陈姗姗陷入了沉思中。
杀死齐露的凶手还没找到，如今于洪也死了，这两桩命案究竟有没有关联？于洪的死，是刻意而为，还是真如父亲所说，是无特定对象，杀了谁都可以？想要林惠离开的人又是谁？
于家似乎隐藏着太多的秘密，好像一层又一层的窗纸笼罩在眼前，难以看清屋子里的真相。要从哪里下手，才能寻找到破案的关键线索？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一连串的问题。
她又侧目看了一眼身边的雷宇航，同样有秘密的，似乎还有这个人。即使隔着厚厚的镜片，她仿佛也能感受到，他犀利的目光同样扫视着一切。自从那次无意中看到了雷宇航的眼睛，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戴上眼镜，即使眼镜没有任何度数，也要遮挡住他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睛。可那以后她觉得雷宇航不再是幽灵男，因为他那双绿色的眼睛中散发出的敏锐，是镜片挡也挡不住的。
那次遇袭之后，再也没有动静，让陈姗姗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那件事与于家的案子并没有关系。但为什么会有人针对雷宇航？他到底是什么人？之后那伙黑衣人又为什么不再出现？一切都让陈姗姗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陈姗姗从不会在没有结果的事情上花费太多时间，有那个精力，还不如放在于家的案子上，以便早日帮父亲破案。于是，陈姗姗只把这些疑问放在心里，她相信时间会解答所有疑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