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我面前的人是我认识的临烨,但同时也是我不认识的血族王储,临烨会害怕自己伤到我而斥令我离开,而血族王储会因我违逆了他的话而发怒。
血月当空,红得几欲滴下血来,子夜将近,终于,我的靠近彻底惹怒了他。
他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手扼住了我的脖子,深邃的眼眸早已血光闪现,可是他仍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欲望,强迫自己收回即将刺入我脖子的獠牙。
“为什么……不走?我会杀……了你……”他一字一句说得十分艰难。
扼在我脖子上的手是冷的,我知道他的血也是冷的,可是,看着近在咫尺的朦胧的俊容因欲望而变得扭曲狰狞,我却丝毫感觉不到害怕。
“你……快走!”他忽然粗暴地将我甩到地上,我想,这也许是他能给我的最后一次逃跑的机会了。但是……
我从地上爬起,问他:“临烨,我们……是不是很早以前就见过?”
我话语刚落,他蓦然回首,四目相对,我已了然,尽管,他说的是“没有”。
我捧起他的脸,宛然一笑,“你说过要娶我,难道想抵赖?”
拥住他的瞬间,两片冰冷的唇贴上我的脖子,尖锐入骨的疼痛让我一个不留神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我仰头看着月亮的血色一点点退却,意识开始有些涣散,眼前仿佛有无数的星星在闪烁。
情之一物,看似来得令人措手不及,实则情丝早已在不经意间深深扎根。
只是不知,这狼羊之恋式的情,真正的结局到底是什么……
“小丫头,小丫头……”
耳边急促的呼唤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抖,他在着急,可是,我却变态地想笑。很想告诉他,他口中的小丫头早已长大了,可是我动了动嘴唇,牵动脖子上的伤口,疼得浑身打颤。
罢了罢了,吸血鬼大人喝饱了,我也该功成身退了吧!
临烨,你欠我一个解释。
醒来之后,毫不意外地接受了临烨的一番自我批评,我知道他为了吸食我血液的事情很是自责,也知道了他打从把我捡回来之后就一直有一个噩梦,他害怕自己哪一天克制不住欲望伤害了我,但我想听到的并不是这些。我所在意的无非是两件事,一是我自己的来历,二是临烨的背景。
据临烨所说,对于我的事情他其实也并不十分清楚,只知我非人非妖非仙,这倒不是说我就完全不属于这三种物种,恰恰相反,我是三种都沾了边,却并非纯种,也就不能算是了。
另外据说以前的我曾经被锦绣宫的道士们收养过,后来被道士们送去转世,变成了现在的我。至于我投生之后发生了什么,又为什么会失去所有的记忆,他也不清楚。
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让我一个脑袋两个大,晕晕乎乎的,感觉……像是临烨编来唬我的天马行空。
而至于临烨与血族的事情,他说等村子里的事情告一段落就会向我详细说明。
我从藏血山活着回来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村子,至此,我是人是妖的风波也算是告一段落,但临烨说什么也不肯再让我出门。
与此同时,村子里的染病的人却是越来越多。对此,饶是临烨,竟也束手无策。
听着临烨的叹气声越来越沉重,我终究耐不住性子,以全村人的安危迫使他答应带我去看看。
经过一番查证,我发现所有发病者都有一样的症状,发汗、头痛、恶心,重者还有抽搐的现象,这些症状看上去与中暑十分相似,而我听临烨说开始人们发病也都是当作中暑对待的,可随着事态严重,才渐渐发现并非如此。
我随临烨到了一户姓王的人家,听说这家的孩子是村中病得最厉害的,我试着给孩子诊了脉象,一些东西如丝一般渐渐从脑子里浮现,同时,我心头惊愕。
“你当真会看病?”
对于临烨的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会与不会,只得等结果出来才知道。
“你……帮我看看这孩子的面色和唇色。”
“你的眼睛……”
我苦笑,点了点头,这几天我一直不想告诉临烨,其实我的眼睛几乎不能视物了,可是现在,我不得不开口寻求他的帮助。
临烨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如你所料,面色青白,唇色乌紫。”
我眼皮微跳,看来,临烨自己也已经猜到了一二,村民们看似中暑,其实,是中毒!
从王家出来,临烨一直不语,一味地拉着我前行,我拽了拽他的衣袖,轻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没有!”
回到人群中的他还是那个爽朗的青年,但这冷漠的声音显然不属于他,我停下了脚步,“事到如今,你还把我当作旁人?”
他的声音带着妥协,“我怎会把你当作旁人?你还是不要问了!”
他一定有事隐瞒,在我印象中,临烨是把村民当作家人一般的对待,他不可能冷眼看着村民受罪袖手旁观。
“是不是……真的与我有关?”
“与你无关,不要胡思乱想!”
我急了,“那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临烨,大家的身体已经拖不下去了!“
“可我不能拿你的性命开玩笑!”临烨难以自抑地冲着我大喊,之后声音沉重地说道:“我查过了,是村后的河水被人下了毒,一时半刻解药根本拿不到手,现在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你的血!”
“你是说……我的血可以解毒?”
“自从我吸食你的血液之后就失去了血族人生来对血的欲望,而你身体的自愈能力又优于常人,甚至超过了我们血族,所以我想你的血应该有着某种修复净化能力,这应该与你的身世有关。”
我愣愣地摸着自己的手,这皮肤下流动的液体当真那么神奇吗?我的身世……我蒙了,活到我这种地步不知算不算悲哀,竟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是人?这算什么?
不过好在,我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总算还有些用处。
“需要多少?”
“你……”临烨瞪着我,叹了口气,“你这丫头怎么就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作一回事?你失血太多,不能再放血了!”
“如果我死了,你能把我变成你的同类吗?”如果能放点血可以救一个村子的人,又有什么关系?我是怕死,可是要我袖手旁观,我却也做不到。
许是看出我主意已定,他不再劝我,只沉默了许久,拉起我的手,十分坚定地说:“我不会让你死!”
那一刻,心里荡起一圈涟漪。
这天夜里,我们第一次没有分榻而眠,他只是紧紧将我圈在怀里,醇厚的声音在我耳边低语:“事情了结,我带你回家。”
我在他怀里浅笑,不语。
翌日,我们到了被人下毒的河岸,按照临烨的吩咐,我将手腕划破,任鲜血滴入河流,我们不知道这血需要多久才能将河水净化,只能凭借临烨的嗅觉。
“叮……叮……”
血一滴滴落在水面,时间远比我料想的要长,渐渐的,我的头开始晕眩,可我怕临烨打退堂鼓,只得咬牙忍着,终于……
“好了!”
临烨欣喜的声音入耳,我强行拉扯着的那根弦终于“嘣”的一声,断了……
“玉儿,你到底在哪里?”
“玉儿,我等你回来!”
“小玉儿,我一定会抓到你的!”
“回来吧……”
“回来吧……”
玉儿是谁?又是谁在不停地呼唤?为什么脑子里会有那么多不同的声音?为什么我的心会一阵一阵地揪痛?
**********不停地徘徊,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声音的来源,模糊的幻影不断地晃来晃去,搅得我心神一片混乱。想从身边挥开,却又有种无形的力量在阻止着我,可是当那一切幻影真的在我眼前破碎的瞬间,我的心仿佛也随之撕扯成了碎片。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后,我猛然惊醒,浑身已被冷汗浸湿。
“临烨!”
我唤了一声,没有人应,我想他也许是去探望村民的病情了。我自己摸索着下了床,按照记忆寻找着桌子,可是平日几步之遥,今天却一直走不到,忽然,脚下似乎绊到了什么东西,我身子一个趔趄向前跌倒,痛得我龇牙咧嘴。
好不容易爬起,我伸手疑惑地摸向绊倒的地方,从下一直到上,似乎,是个门槛,这让我更加困惑,临烨的木屋很小,并非内外分隔的布局,所以根本没有什么门槛,如今怎么会……
一个念头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我怀着满心的狐疑在屋中不停地摸索,在碰了几次壁之后,终于可以确定,我所在的并不是临烨的木屋!
那么,临烨呢?
寻着朦朦胧胧的光亮,我摸出了院子,一边走一边叫着临烨的名字,不知道撞了多少回,耳边一缕发丝被忽来的风拂起,我心头一喜,“临烨?”
“阿烨不在,我来陪你也是一样。”
我一惊,忙缩回手,“你是谁?”这不是临烨的声音。
那人笑了笑,说:“我叫临琨,是临烨的王叔,其实,我们已经碰过面了。”
见过?什么时候?
这人说话的语气让我很不舒服,尤其是在他凑到我身边嗅了嗅之后,我浑身都起了层粟米粒,我虽不怕临烨,但那不代表我不会怕其他吸血鬼。
“请问,这是哪里?临烨呢?”
“这里是火薇都,血之界,兰赫王城临阙,阿烨有事,让我来照顾你。”
他刻意加重了“照顾“二字,冰冷的手指探进我的衣领,我一个激灵后退一步,浑身的肌肉都变得紧绷,“既然临烨不在,那我回房间等他,不劳烦您了!”
我想赶紧回屋,离这个人越远越好,可是在我转身的时候却被他钳制在怀中。
“放开我!”
不管我怎么挣扎,他的手臂都不放松半分。
“原来是个瞎子,这样更好,我会让你体验到前所未有的快乐,毫无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