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人们多把富贵当作一个并列词组理解,即财产多,地位高。这样理解没错。不过,富贵也可分为两个词,富与贵来解读,即富是一个经济概念,指一个人的物质资源丰裕,超出个人生活所需,囤积了许多钱财;贵一般有两种含义,一种是政治学概念,指权贵,即在社会权力体系中所处地位的高贵;另一种指一个人的品性,即人的精神品位和心灵境界,具有超越世俗风尘的气度风范。简言之,富贵指涉两种不同维度的生活状态:富是物质生活过剩的状态,贵是精神生活超越的状态。对于人的生存而言,富体现生活的数量和铺排,贵体现生命品质和精神的升华。富是对物质的占有,而贵则是精神的满足;富不等于贵,因为富不包括爱;贵则超越了富,因为贵包含着爱。
理解富贵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去富贵。
现实生活中,有的人热衷于财富和权力占有,已经积累了许多钱财,已经得到了一定权位,还觉得不够,永远没个满足。于是就投机钻营去升官,巧取豪夺去敛财。一旦权钱到手,就忘乎所以了,骄奢淫逸了:吃喝嫖赌,贪污受贿,自以为有钱能使鬼推磨,有权一手能遮天,为富不仁,横行霸道,道德底线下降到了法律底线以下。这种人没有灵魂上的高贵和精神上的超越,钱财再多,权位再高,也不过是看财奴权力狂而已。倘若以肮脏手段摄取不正当利益,并因为掌握了财富和权力的缘故而以富豪权贵自居,傲视人寰,睥睨众生,目无法纪,最终必将成为社会的罪人。禹作敏、胡长清、文强之流就是例证。
人的欲望应有圆满自足,切不可贪得无厌,欲壑难填。佛学里有句极富哲理的话:“占有就是被占有,然后失去自己。”世界上干什么事都要有个度,过度了,就适得其反,“就会失去自己”。有些已经富了的人,却不清醒自己富而不贵的病态:肉体上大腹便便,油光铮亮,精神上则空虚无聊,黯淡无光;不懂得贵是一个人的品质,是精神品位和心灵境界的升华。因而一旦有了钱,有了权,人生就算到了头,就张狂了,嚣张了,不知道如何做人了,他们的言行很难与“高贵”联系在一起。究其原因,是放弃了对自己品格道德的修养和言谈行为的约束。一个人要成为有道德、有精神品位的君子贤人,必须靠自己的磨炼修行,不断净化灵魂,谨慎言行。为人做事就像孟老夫子说的那样,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并且要一生一世努力去做。切不可把眼光停留在贪婪钱权的欲望上。
有人说,不懂得如何富贵的人,是因为少教育,没文化。这话有一定道理。中国有三千多年的历史,约有近半的时间是在战乱、天灾、瘟疫等七灾八难中度过。如此苦难深重,哪有受教育学文化的条件和机会。这是很遗憾的事情,我们没法回过头去追究历史的责任。但少教育,没文化,不等于富而不可以贵。国学大师南怀瑾老先生说的好:“学问不是文学,文章好是这个人的文学好;多识博学,是这个人的知识渊博;至于学问,哪怕不识一个字,也可能有学问——做人好,做事对,绝对的好,绝对的对,这就是学问。”说明有钱有权之人,要做到富而贵,不完全在于受很多教育,有很多文化知识,而在于肯学习,有学问,在于精神在多大程度上摆脱对物质和权力的沉迷,在于灵魂在多大程度上超俗豁达,纯净高尚。教育不等于学问,文化不等于文明。从这个意义上讲,富贵由人不由天。古人说,人到无求品自高,富则兼济天下,权为民所用。有钱有权的人如果能做到这些,就堪称是富贵之人了。
(2010年2月)
低调做人
低调的本义是低沉的声音。引申义有两种:一是比喻悲观消极的思想或言论;一是比喻不张扬或方法较缓和。若把低调运用到做人上面,则是做人的一种高级艺术。具体而言,低调做人是一种品格,一种修养,一种风度,一种胸怀,一种智慧,一种谋略。实践告诉我们,做人如果不能保持低调,轻者会引发诸多麻烦,重者会碰得头破血流,甚至会付出惨重代价。纵观古今中外大大小小的成功者和失败者,无不与是否低调做人有关。
低调做人,学问颇深。但至关重要的是谦虚、忍让、智慧。
谦虚是一种美德,谦虚使人进步,谦虚成就事业。历史上三顾茅庐的故事家喻户晓:汉代皇室后裔刘备可谓一方豪杰,名声显赫,身份高贵,但却能低调做人放下架子,一而再,再而三登门拜请一介平民贤达诸葛亮。其求贤若渴,礼贤下士的谦恭真诚,感动了诸葛亮,便欣然出山,忠心耿耿鞠躬尽瘁效力刘备,终成大业,三分天下,成为千古美谈。一个人,无论资历多么深厚,知识多么渊博,经验多么丰富,能力和本领多么高超,在浩瀚的社会里,在历史的长河中,总是渺小的,微不足道的,是沧海一粟。自以为了不起的人,总有过人之处,或干出过成绩,或建立过功勋,因此便把这些当作骄傲的资本,光芒晃眼,高高在上。如此张狂傲慢,必然遭人厌恶,久之会引来灾祸。秦末,项羽与刘邦相争,论实力,论才干,刘邦都不及项羽。然而刘邦却战胜项羽夺得天下,项羽则兵败垓下,自觉“无颜见江东父老”而拔剑自刎。其实,项羽本可以渡过乌江,重振旗鼓,东山再起。但他恃才傲世,英雄气短,最终落得个身败名裂,为后人留下一曲惋叹悲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可见,做人要能伸能屈,谦虚谨慎,即使你非常了不起,很成功,也不可高傲自大。“满招损,谦受益。”为了事业的成功,务必要低调做人,今天放低姿态,便会赢来明天事业的高度。聪明的人懂得忍让,因为忍让不是软弱无能,不是放弃原则,而是一种宽容,一种豁达,是一个人有涵养的表现,是一种高妙的处世哲学。成功人士,都懂得忍让。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后,毛泽东赴重庆参加国共谈判,他知道蒋介石不吸烟,所以凡跟蒋对谈就不吸烟。蒋深有感慨,在日记里写道,我很佩服毛泽东,那样大的烟瘾,居然在跟他对谈八个小时里,没有抽一根烟。从这件小事看出毛泽东的忍性,涵养和毅力,也表现出他尊重别人的谦和态度。有道是“忍一时,风平浪静;让一步,柳暗花明。”日常生活中,多一点忍让,就少一点争执,多一点自制,就少一点冲动,因而能使人与人之间多一份和气。我经历过这样一件小事:一天,一家面馆一高一矮两个汉子坐在一条长凳上吃面。高个坐这头,矮个坐那头。高个吃完面,碗一放,抬起屁股就走。长凳失去平衡,“日”地翘起,将凳子那头矮个摔在地下,油汤辣水溅得满身满脸。此刻如果矮个发火论理,高个强词夺理,必然会闹得不可开交。然而,两个汉子都懂得忍让。高个上前扶起矮个,不住地道歉赔不是,还用衣袖擦拭矮个脸上的汤水。矮个则歉疚地说,没事没事,怪我没坐稳。一场本该发生的风波,顷刻云消雾散。这件小事告诉人们:和为贵,忍为高。互相宽容忍让的世界,一定和谐美丽。生活中,人与人相处,无理要忍让,即使有理也要让三分,这更能显出一个人的胸怀和雅量。
智慧是人思想的火花,是人的一种高尚品德;智慧也是人区分善恶,明辨是非,寻求发展的能力。只有具备智慧的品德和能力,才能在问题和困难面前不迷惑,不畏惧,自觉选择正确的方法解决问题,走出困境,走向新的高地。有智慧有才能的人,从不显山露水,咋咋呼呼,为人处世总是保持低调。这低调不是无能为力,而是大智若愚,是平凡中的非凡,消极中的积极,无备中的有备;是韬光养晦,在静中观察,在暗中分析,积聚力量伺机而动。韬晦之计在中国有着悠久的历史,春秋时楚国败给晋国,楚庄王刚上台执政,不知道有多少人肯给他卖死命,便使出韬晦之计:三年不理国政。还下令:“有敢谏者死无赦。”意在探测大臣中有无不怕死而忠谏者。果然,伍举、苏从等人冒死抗争。楚庄王争取到了支持改革的力量,通过诛杀、晋升数百人的大举措,整顿了行政机构,又对百姓减赋,对外作战获胜,一举成为“五霸”之一。20世纪80年代末,苏东剧变,苏联解体,国际风云变幻莫测。在错综复杂的形势面前,邓小平同志审时度势,高屋建瓴地提出了应对国际形势的三句话:冷静观察,稳住阵脚,沉着应付。其后又加入了几句:善于守拙,决不当头,韬光养晦,有所作为。正是这一高明策略,为我们争取到了改革开放,发展经济的大好时机,拓展了壮大自己力量的空间,从而使中国一步步走上强国之路。
聪明而智慧的人,为人处事还善于装糊涂、示弱。郑板桥说:“难得糊涂。”糊涂是一种忍让,是一种大度和宽容。事事处处显聪明并不是大聪明,而是小聪明。有句名言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凭小聪明,却能占得不少便宜,一次、两次,但很少得逞三次,更不可能永远。因为别人必然会识破你的小聪明而加以防范。因此,“糊涂”一点好处多,大巧若拙的人,才是真正的智者。示弱,其实是一种高超的智慧。事业的成功者,生活的幸运儿,难免遭人嫉妒,甚至遇到麻烦。为了让自己与现实环境、周围人际保持一种主动和谐的关系,将二者的摩擦和冲突降至最低,适当的示弱是最好的方式。这是处世的一种柔软,是一种博得人们同情的良方,更是一种人性丛林中的生存智慧。
(2010年12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