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弘焘下了马,在看到水红颜完好无恙后长吁了一口气,上前两步抱拳施礼道:“末将参见公主、靖王。”
霍君濯微微颔首,方才温柔的表情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和他那身黑色袍服同样的冷漠:“将军怎么到这里来了?”
拓跋弘焘答道:“末将在回京的途中听闻公主失踪,便沿路探查,在城外附近的一条小路上发现了一来一回两道车辙印,于是顺着车印寻到此处。”
“那么,将军又是如何知道,这车辙印与公主的失踪有关?”霍君濯继续问道,对他的出现有着明显的不信任。
“是这样的,昨天这里应该下了一场雨,所以土质比较松软,印迹也比较清晰。末将发现,两道车辙印一深一浅,必定是去的时候车子较重,而回的时候车子较轻,因而推测车上应该曾经有人或物品发生过变化,末将试着往这边寻找,没想到真的遇到了公主。”面对霍君濯的质疑,拓跋弘焘没有太在意,他所关心的,是水红颜的安危:“公主,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水红颜将今天发生的事大略叙述了一遍,在说到自己获救的过程时,她稍稍做了修改:“是王爷从河里救了我。”
至于霍君濯为何会出现在附近,她还没来及细问。
霍君濯朝水红颜看了一眼,她的眼神在向他请求,不要将她用内力将绳索挣开的事情说出来,他会意地一点头,缓缓叙道:“本王在附近采药,看到一男一女两个人将一个麻袋丢进了河里,待他们走后,本王上前查看,无意中救了公主。”
靖王是医仙的徒弟,常常去偏僻的地方寻找一些罕见的药材,这事朝中上下都知道,因此对霍君濯会出现在这个荒僻的地方,拓跋弘焘也不觉得特别惊讶,他感兴趣的,是想要加害水红颜的那对男女。
“王爷是否知道,那一男一女是什么人?”
“他们相貌平常,大约二十多岁,衣服也很普通,但是有一个奇特的地方。”
“哦?”
“他们穿的都是同一种颜色、同一种质地的衣料。”说到这里,霍君濯顿了顿,将探究的目光投向拓跋弘焘:“衣料的颜色很特别,应该是一种名叫苏木的植物和一种叫金灵子的小虫混合而成。苏木到处都是,但金灵子只产在纡质这个地方。”
在听到金灵子这三个字时,拓跋弘焘的脸上明显有异色出现,而当霍君濯说到纡质时,拓跋弘焘眉头一皱,冷冷问道:“靖王怀疑末将?”
纡质原本是一个毗邻旭日国与云泽国的小国家,十几年前被旭日国所灭,身为皇族后裔的拓跋弘焘随着几个护卫一路逃亡到云泽国,并渐渐在云泽国扎下了根。
一听到纡质这个词,拓跋弘焘就想起了当年惨死在旭日铁骑下的母亲与妹妹,情绪再难平静。
见他反应激烈,似是真的恼了,霍君濯觉得他可能与整件事无关,便将说话的语气略微缓了缓,解释道:“将军误会了,本王只是想问问将军,根据他们的衣服,是否能想起什么线索?”
拓跋弘焘没有去计较方才的不愉快,思索了一阵子,摇头道:“末将已经十几年没有回去过,不知道那边现况如何,不过此事末将定派人细细排查,绝不放过那些恶人。”
说罢,他淡淡看了眼水红颜,表情放松下来:“不管怎么说,公主没事就好。
水红颜朝他微微一笑:“劳烦将军费心了。”
拓跋弘焘也回了她一笑,对她的爱慕之情虽在极力压抑着,却依然被霍君濯看了出来。
霍君濯不动声色道:“拓跋将军前来为公主护驾,安全是安全了,不过只有一匹马,今晚还是只能在这野外过夜。颜儿,委屈你了。”
一声温柔的颜儿,让水红颜和拓跋弘焘都愣了一愣。
拓跋弘焘自知身份低微,眸子一黯,默默不语。水红颜心中不安,然而当着拓跋弘焘的面,她又不能直接告诉霍君濯,她对他没有特别的意思,好几次想要开口,却欲言又止。
她犹豫的表情悉数落入了霍君濯眼中。她的心思他猜出了个大概,不过他并未因此而气馁或怨怒,到附近寻了一些软草仔细铺在地上,让她在上面休息,他和拓跋弘焘则很有默契地一人守在了一边。
到了后半夜,水红颜迷迷糊糊地刚要睡着,被一阵喧嚣声吵醒了。
来人似乎有很多,火把将远处的天照得如白昼一般,马蹄声杂而不乱,听上去像是支训练有素的队伍。
“应该是焱王。”拓跋弘焘淡淡说道,不用去看霍君濯的表情,他也能想到霍君濯此刻的心情不会比他方才轻松。
说起来,霍君燿才是水红颜的未婚夫君。
虽然在拓跋弘焘心中,已经娶了一房妾室并将那名妾室视若珍宝的霍君燿并不适合完美如神祗的水红颜,但喜欢常年在外漂泊的霍君濯也不是水红颜的最好归宿。而他自己,身负着国仇家恨,此生此世,爱情对他来说,只能是个念想。
红颜——隔着火堆,他默默地看着她那娴静的容颜,心中烦乱不堪。
果然不出意料,来者正是霍君燿和他的影卫以及几十个禁军护卫。
他依然是一身紫衣,高高地骑在马上,垂眸俯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站在外侧的拓跋弘焘,这让他有些诧异,不过想到前些日子就是拓跋弘焘暗中保护着水红颜,心里大约有了数。接着,他看到了坐在一旁的兄长霍君濯,四目交接,互相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最后他才将注意力转移到躺在草堆上、正要坐起来的水红颜。
见她完好无损,他总算松了一口气。如果今天带回去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的话,霍君櫂绝对会藉此向他发难。既然她没事,他也算避过了一劫。
寒暄了几句之后,他们决定连夜回京,护军们牵过两匹马,霍君濯对着水红颜体贴地问道:“颜儿会骑马吗?”
亲昵的称呼,引来了霍君燿的侧目。
四皇兄一向不近女色,且性格冷僻,如今他居然对一个女子轻言细语,难道他……?
想到这里,霍君燿心中不悦,对水红颜的成见,又深了几分。
这个女人,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内让霍君櫂、霍君濯、拓跋弘焘、黎蔚然四个人都倾慕于她,就连远在旭日国的百里玄嚣也想立她为后,可见,她日后绝对是个祸水。
女人不都是祸水,能称得上是祸水的,必然是个美女。如果这个美女够聪明、有心机、看上去单纯其实大智若愚,则会是个成功的祸水。若这个成功的祸水内心冷血而无情,则将是个能有所成就的祸水。但是一个祸国殃民的祸水,却无需多聪明,也无需多冷血,只需有一张能魅惑所有男人的脸——水红颜就有着这样一张脸。
这样一个女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是众人瞩目的焦点。稍有能力的男子都想得到她,除非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够强势,否则很难守得住她。而且就算守住了她,也要随时准备应付更强大的敌人。